穆清晗掩唇低笑,眉眼娇媚,“怎么会,清晗难得能和姨母叙旧,巴不得一天都腻在您身边呢,姨母不嫌弃才好。”
这句话许是这一天里她说的最真心实意的话了。
今日一见,长公主便为了自己驳斥刚治水患立功的祁俞白。
这早已久违的袒护让她心中温暖不已。
二人行远,被无视的祁俞白心生怨怒,走在后面面色阴沉。
他脚步越发的快,只想赶紧找到漠北王,结交上这门关系。
罗娇早被祁俞白抛到脑后,她快步跟着,眼瞧着越走越偏,还是软软喊了一声,“侯爷。”
祁俞白恍然回头。
罗娇累得唇色发白,气喘着靠近,“侯爷,我们这是去哪啊?”
她下意识伸手拽向祁俞白的袖角,一如以往的娇弱。
“那就是长公主方才说的祁侯吧,这场合带妾室也就算了,怎么不见正妻在哪?”
“估摸着真是宠妾灭妻吧……”
祁俞白伸出的手一滞,面带犹豫往后退了一步,“我去找漠北王,你不用跟着我。”
“啊?”
罗娇望着祁俞白收回的手,眼底闪着泪光极为委屈,“那娇娇该去哪呢,我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没有侯爷带着心慌。”
“你去寻你表姐,在长公主府上,她不敢为难你的。”
说罢,祁俞白一甩袖摆离开了。
走时还佯装找漠北王的样子看了眼一旁窃窃私语的贵女们。
见她们的目光还凝聚在自己身上,寻找的步伐越来越快。
他自然是心疼罗娇的,但到底名声要紧,大不了回府后再给她补偿。
望着悻悻转身,小心捧笑去问路的罗娇,长公主无聊的收回了目光。
“勾栏做派。”
穆清晗坐在亭子里淡笑不语。
见她眉目淡然,一派事不关己的清闲模样,长公主叹了口气。
她拈起茶杯,撇开茶叶时神色泛苦。
“我自以为聪慧,却从未看透人心,眼看着你娘跳入火坑,又见你跳入另一个火坑。”
穆清晗侧头,将对方眼里的苦涩与后悔看的清清楚楚。
昨天的那封信也在此刻浮现脑中。
是啊。
她看走了眼。
娘更是看走了眼。
等到长公主放下茶杯的间隙,穆清晗笑着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她从下而上的看着长公主,笑容明媚如春阳,不见分毫怨念。
“哪有什么火坑,方才姨母为我撑腰时好威风,我都想叫一声娘了”
这笑容让长公主一瞬间恍惚,仿佛又见当年挚友,随即眉眼舒展畅快的笑出了声。
她弹了下穆清晗的额头,含笑骂道:“目无尊长的丫头。”
这一打趣让长公主松快不少,她慈爱的拍了拍穆清晗的手,“若你想,以后私底下叫我一声娘又怕什么?在外只叫我一声姨母,免得他们看轻你。”
她少年落了病根,与驸马成亲十余载也没有子嗣,若能有穆清晗陪着,日子也不算太孤苦。
可这番承诺太重。
穆清晗一惊,她只是随口玩笑,没想到长公主还当了真,随即推辞。
“清晗可不敢,该有的规矩不还是要有,”
见长公主不死心,穆清晗又拿了最有力的理由。
“我若叫您一声娘,穆家那些人尾巴还不翘上了天?”
谁不想攀个皇亲国戚?
穆家那几位,尤其是罗娇苏玲最为无耻,怕是要满世界炫耀她们与长公主攀上了关系。
长公主被穆清晗拿糕点堵住了嘴,想想也罢了。
也是,她想给穆清晗好处,总不能让别人也捡了便宜。
穆清晗也不起身行礼,就这么赖在长公主肩上,开始说起了自己听过的趣事。
她会讲话,描述的绘声绘色。
将长公主逗得珠翠乱颤。
这一幕也让周圈的千金贵女们看在眼里。
罗娇好不容易赶来时,看到的也是这一幕。
她面色不变,手里的手帕却几乎揉成一团。
她狠狠咬唇,不想沦为穆清晗的陪衬,转身要走,却没留神撞上一个世家贵女。
贵女发间坠着巨大宝珠的簪子落地,瞬时摔得粉碎。
罗娇一愣,呆呆看着四分五裂的簪子,慌得嘴唇直颤抖。
“我…我不是故意的……”
罗娇声音蚊子似的弱。
那头长公主被穆清晗哄得脸都笑僵了,自然没几个人察觉得到另一侧的响动。
长公主食指顶着穆清晗的额头让对方坐好。
“赏花宴时辰到了,我得去处理一点事情,你自己闲逛便好,累了便寻个房间歇下。”
穆清晗乖巧点头,看着长公主和身后的侍女往庭院中心走去。
她闲闲的往后靠在摇椅上,让樱环给自己倒了杯茶热。
边喝茶边吃糕点,如果再有个小马夫蹲在脚边按摩,那才叫惬意。
又想霍熠了。
祁俞白为什么不能在外面呆一辈子……
穆清晗咬着糕点,哀愁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樱环突然凑过来,神色惶恐地指向一个方向,“姑娘,你看那人眼不眼熟?”
她认识?
穆清晗偏头望过去,嘴里的糕点却险些掉在地上。
那里站着一个挺拔英俊的男子,侧对着穆清晗站着。
高耸的鼻梁还有刀削般的下颚像极了霍熠。
“不可能。”
穆清晗安慰似的低喃了一声。
但心还没定,那人便好似有感应一般转了个身面对她。
那精致俊美的脸,那在深夜时常含着水雾望着她的狭长凤眼。
不是霍熠还能是谁?
霍熠平时都半跪在她的身前,自己也从来不允许对方俯视自己。
虽然身体健壮,但也只像一个寻常马夫一样,身着布匹粗糙的不行。
粗糙吗?
穆清晗突然有点不确定了,手上是挺粗糙的,有很多茧。
但身上可不是。
而在她眼前的那个霍熠,穿着一身墨色金纹长衫,腰间系着黑色玉扣。
手里拿着一把白色折扇,在和人谈笑时轻轻晃着。
俨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脸上没有半点她熟悉的虔诚恭敬。
宽肩窄腰的身材,被腰间的腰带点缀般显出。
穆清晗舔了舔唇,面上镇定,可手都快将帕子绞碎了。
“姑娘,那是霍熠吗?”
“可能吧。”
好啊,自己养的小马夫,果然是条披着羊皮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