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顶着额头一个红印子跑出去。
见她一个人势单力孤，夏酒一副蓄势待发模样，“主子，我去帮帮春阳！”
“不用了。”
夏酒一腔热情顿时被冷水泼灭，以为主子真恼了春阳，不想她檀唇微启轻轻松松道：“放心吧，春阳不会吃亏的。用不着她拦，只怕熊大管家早把人拦下了。”
“熊大管家？”
夏酒惊讶地看着照花眠，一时没能领会。
没过多久，院外响起马车轱辘的声音，夏酒出去一看，正见春阳回来。
春阳喜道：“幸好熊大管家把五太太她们拦住了，说她们误会了，这些不是宫里的赏赐，是大将军特意进宫给大小姐挑的。还说若大小姐愿意，改日可以送几件给她们！”
夏酒大吃一惊。
“全让小姐猜到了，她刚刚说……”
等她两人一起回来的时候，照花眠在屋里静静地等着，果然看到两人面上神情比先前更加谨肃。
春阳禀了熊大已把首饰衣料都追回来的情况后，连忙跪下行礼，“今日春阳做错事了，求主子责罚。”
她是这院子里领头的大丫鬟，她一跪，夏酒等人和一众小丫鬟都跪下了，屋子里齐刷刷跪了一地。
小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不安地看向照花眠，以为她肯定会赶紧让人起来。
可等了好一会儿，照花眠也没叫起。
“春阳，你可知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像仙女似的，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哪怕你是婢女我是小姐，我也不敢轻看你。”
地上的春阳怯怯地抬起头，娇弱面容挂着泪水，对她话中的抬举更加惶恐。
照花眠继续道：“可你今日行事，让我很失望。”
春阳一个头磕在地上，泣道：“奴婢错了，奴婢没有护好主子，让五太太她们欺负了主子。”
“你不是让她们欺负了我，而是让她们欺负了大将军。”
照花眠一语震惊众人，欺负大将军……
谁敢啊！
大将军可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杀神，更是大周国的守护神，她们哪里敢？
一众侍女都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她轻笑一声，“夏酒说往常宫里的赏赐若有女眷的首饰，大将军都是给五太太她们的，那是大将军对五房的恩惠。可今日不是大将军给她们，是她们自己来抢。你觉得她们拿了东西是会感激大将军恩惠呢，还是觉得东西本就该是她们的？”
春阳登时一愣，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一会儿，照花眠叹了一口气，“你们以为我为什么知道熊大管家会拦下五太太她们？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不管女眷的小事，可熊大管家不一样，他很清楚从内造局拿来的这些首饰衣料是要花钱买的，能这么随意让人夺走么？”
“你们帮着五太太抢的不是我的首饰，而是大将军的钱，这不是欺负大将军，又是什么？”
照花眠说完，缓缓端起茶盏轻抿，给她们一点思考的时间。
春阳等几个大丫鬟都是读书识字的，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后面色发白，连忙磕头认错。
“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大将军才是奴婢们的主子，大将军让我们伺候小姐，小姐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
训到这份上也够了，照花眠放下茶盏，温柔笑道：“都起来吧。今日这些话，也许你们心里不服气，觉得我不知道是哪来的私生女，也敢在这摆正经主子的谱，是吗？”
春阳脸色一变，她今日的确听见几个小丫鬟议论什么“芙蓉坊”的话，尤其是在五太太她们来之后，那几个小丫鬟看大小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照花眠往下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心里就有数了，仍含笑道：“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不管我是私生女还是什么，哪怕我只是这府里普通一个客人，也是大将军亲自安置的客人。你们对我不敬，是打大将军的脸，丢的是将军府的人，倒让我这个外人看笑话了。”
这话一出，一众丫鬟精神抖擞，这才明白了往后该怎么做。
今日一番训斥，众人心服口服。
原以为她说了这么多，一定会惩罚几个人杀鸡儆猴，春阳已经做好了第一个被开刀的准备，没想到她既没打板子也没罚月钱，一摆手就让众人散了。
人都出去以后，小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姑娘刚才好威风啊，连我都吓坏了。看春阳那几个大丫鬟都不敢说话，可见是服了姑娘，日后一定不敢不护着姑娘了。”
她以为照花眠会得意几句，没想到她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最好咯。”
春阳等人才走出去，便在院子里遇上了熊大管家，“大小姐刚才跟你们说了什么？一字一句都告诉我。”
晚饭前，春阳和夏酒消失了一会儿，院里丫鬟多，照花眠也没注意。
一直到晚饭时分，一个脸生的仆妇过来传话，请照花眠到上房用膳。
将军府人口少，原先父子三人不常在一起吃饭，一般都是各忙各的，饿了就吃，很少有碰头的时候。
如今为了照花眠，战列英定了新规矩，午膳晚膳全家人要一起吃，早上各自解决——
主要是顾忌到照花眠年纪小睡得晚，不像他们天没亮就起来练剑练拳的。
“闺女儿，你瞧瞧这些菜你爱吃不爱吃？”
战列英笑眯眯地瞧着照花眠，似乎格外高兴，“我和你哥哥几个都是大男人，吃饭不讲究。现在家里有了你，什么规矩都要改一改了。这样，你把喜欢吃的菜都告诉熊大家的，咱们府里厨房也做一个水牌，每日把你爱吃的菜轮着做。”
他说的时候指了指那个陌生的仆妇，原来她是熊大管事的媳妇。
见照花眠看着她，熊大家的主动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大小姐。大将军说大小姐年少，怕人欺负您不知事，所以日后让奴婢贴身陪伴大小姐。”
这熊大家的原姓丰，府里只管她叫丰大娘，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她作为将军府大管家的妻子，一向体面尊荣。
把她给照花眠，且说的不是“教引”，而是“陪伴”，可见战列英对照花眠的看重。
有她镇着，日后府上谁还敢议论什么芙蓉坊不芙蓉坊的？
照花眠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看来今天五太太的事，大将军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