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颜卿伸手挽住顾忘的胳膊,露出我送她的白玉手镯。
这是她送我西装后,我给她的回礼。
廉价至极,比不上她衣橱里任何一身,我叫不出名字的高级礼裙。
颜卿却还是封若珍宝地戴了很多年。
我停留在白玉手镯上的视线被顾忘的冷笑打断,他冷冰冰地盯着我,忽然偏头吻在颜卿的侧脸。
“宝宝,你为什么要戴这么丑的镯子?”
颜卿伸手捂住手镯,无奈地叹息。
“几年前朋友送的丑东西,想摘都摘不下去呢。”
我苦笑一声。
我勒紧腰带,攒了半年,才送给颜卿的白玉手镯。
被她轻描淡写地说成“朋友送的廉价礼物”。
摘不下去,所以戴着。
那我呢?
合同没到期,所以养着?
顾忘握着颜卿的手腕,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白玉手镯。
“我有办法,你想试试吗?”
颜卿歪头,好奇地眨眼。
“你能帮我摘掉手镯?那就试试看吧?”
顾忘轻轻一笑,拉着颜卿的手腕,狠狠撞向电梯的墙壁。
玉碎铿锵。
白花花的玉石,落了一地。
我的心也跟着,密密麻麻,碎了一地。
颜卿垂头看着一地的狼藉,沉默几秒,笑着说:
“便宜的东西,果然留不住。”
“我宝贝了十年,这么轻轻磕一下,居然就碎了。”
“还是你最聪明,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顾忘揽过她的肩,笑嘻嘻地承诺。
“十年前的老东西就是这样,根本留不住的。”
“以后,你只收我送的东西就好。”
“肯定比这破玩意儿坚牢。”
眼前模糊一片,我看不清颜卿的笑颜如花,只听见她哽咽着道了一声“好”。
我忽然好奇,顾忘还能送她什么样的礼物呢?
或许比一只十年前的廉价手镯更加昂贵。
但不会比我从去年开始,精心雕琢,用来求婚的镂空手镯,更加用心。
我叹气,我大概天生和手镯天生相克。
十年前的一只,被轻飘飘打碎。
十年后的一只,或许永远见不到它的女主人了。
“叮”的一声,颜卿挽着顾忘,走出电梯。
我悄悄一个人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这满地的碎玉。
……
我到宴会厅时,顾忘双手插兜,嚣张地等在门口。
没有颜卿在场,他说话都更加蛮横无理。
“沈特助,你对颜卿的关心,太过了吧?”
“需要我提醒你吗?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昨晚还躺在我怀里。”
“如果你知趣的话,现在就应该辞职,离开公司,离她远远的!”
我捻着手心,盯着顾忘。
好年轻的一张脸,好愚蠢的一个人。
就算套在精致高贵的皮囊下,也难掩愣头青的本质。
我松了松领口,微微叹气。
“小顾,我比你早进公司十年,怎么说也是你的上级。”
“这种高级的人事调动,你不配裁决。”
“让颜卿,来和我说。”
顾忘被气的铁青了脸,他指着我的胸口,愤恨地骂。
“上级?你么?”
“你不过比我早几年爬上了颜卿的床,摆什么谱?装什么上级?你最多,就是一个被颜卿扔下不要的前任。”
“对了,前任哥,颜卿和你说过吗?在她心里,你连我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我咬紧牙关,嘴里都泛起血腥味。
“你的头发丝儿不能主办今晚的年会,但我可以。”
“让一让,别挡了我的路,耽误了我的时间。”
我推开顾忘,走向宴会厅。
可他不依不饶。
“沈特助,你怎么还打人啊?”
我皱眉回头,顾忘捂着脆弱的肩膀,扶墙控诉。
一群同事跟着围了过来。
“沈特助,你技不如人就算了,居然还动手打人?”
“什么技不如人,这一看就是沈特助争宠失败,把火都发泄在小顾身上了呗。”
“可怜小顾这一身的细皮嫩肉,被打坏了,可怎么办呦?”
喧嚣间,我一手捏着眉头,一手掏出手机打电话。
“是真伤还是碰瓷,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号码输到一半,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扇在我的脸上。
是颜卿。
她红着眼圈,含泪骂我。
“沈嘉阳,认识你十年,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会打人?”
“还不给小顾,道歉?”
这一巴掌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我盯着颜卿,舔了舔满是血腥气的嘴角,自嘲一笑。
谁又会知道,颜卿可以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打我?
两个老同事举着酒杯,想要打破僵局。
“哎呀,大家都是同事。”
“沈特助,你一向最能喝了,现在还不快敬颜总和小顾一个。”
“大家一笑泯恩仇,以后还能好好相处。”
盯着这杯血一样的液体,我忽然想起医生坐在办公桌前,皱紧的眉头。
“多吃蔬菜,戒烟戒酒。”
仿佛这样,我就能多活几天一样。
我自嘲一笑,还是推开了同事的手。
“我身体不好,喝不了酒。”
同事们瞥着一旁的颜卿和顾忘,面露难色。
“沈特助,你这就有点不给面子了啊。”
“谁不知道你是公司最能喝的?”
“这么多年,你替颜总挡了多少酒?为公司拉来多少合作机会?怎么到了这儿,反而不喝了呢?”
是啊,这么多年,这么多酒局,这么多人事关系。
为什么没人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喝酒?
大学兼职时,我遇见被酒徒堵在街角的颜卿,我在酒气熏天中,为她挨了一刀。
进了公司,我被踩着恨天高路过的颜卿,勾着领带,拉进总裁办。从技术骨干,变成她身边,人人可骂的凤凰男。为她挡酒,也为她喝到吐血。
直到现在,癌细胞爬满我的胰腺,我疼的瑟缩发抖,难道还要举着酒杯,为她和她的新欢,鞠躬道歉吗?
我不喜欢酒,真的不喜欢。
顾忘拉紧颜卿的手,细声细语地劝。
“颜总,我没事的,就是有点疼。”
“沈特助如果真的不想喝……那就算了吧,我又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听说十年前,沈特助为您喝到胃出血,喝进医院,这才有了现在的颜氏…现在却一杯酒都不肯再为您喝…”
颜卿原本舒坦的眉头忽然皱紧,她拿过酒杯,亲自举到我的面前。
“沈特助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
“听说你打人的时候,拳头可是硬的很,怎么到了现在,连一杯酒,都握不住?”
“如果我非要你喝这杯酒,你喝还是不喝?”
颜卿死死捏着酒杯,眼睛和嘴唇一样红。
看好戏的人,围成一圈,都在猜我会不会打颜大小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