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元至见元未岚想什么东西出神,便轻轻唤了她一声,然后微微抬手指向会武场,笑道:“是徐令笙。”
元未岚确是在想前月的事情出神,师父唤她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她仰头看向师父——印象里,师父是个很高大却有些羸弱的人,可她只要和师父说话,师父就会躬下身来与她平视。那个在她心里全世界最温柔的人,就坐在自己身侧,明眸皓齿,让多少未出阁的少女心动啊。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却在梦里说,说,说自己喜欢她元未岚是旖旎的龌龊事情,是背德的肮脏想法!之后,师父对自己就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好像他碰她一下都是对她的玷污。可她明明在师父醒了之后,解释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元至自从见了徐令笙,就一直想看看他的身手,于是并没有注意到元未岚注视着自己的灼热的目光。看到精彩处还略微激动地侧过身来扯扯元未岚的衣袖,不掩面上的笑容和赞赏。
透着凉衫,都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元至乱战之后就很畏寒,穿的最多,走动最少,冬日里只能捧着手炉所在火炉旁取暖.元未岚鬼使神差的将元至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两只小手覆上。看的正起劲的元至忽而感觉似是被烫了一下,马上抽手,却没抽回来,便偏头看元未岚——她两只手将他的手扣住,滚烫的温度从掌心直传到指尖,甚至遍布全身。
感觉自己浑身起热,指尖发麻,元至面有愠色道:“阿岚,你怎的不专心观战!”
元未岚眼睛亮亮的,看着师父脸上的两坨桃红,以及微红的耳垂,轻叹口气,将目光转投到会武场上道:“师父,上场的是未则师弟,有什么好看的。我幼时你不就是这样捂着我的手么,自以为很自己的手很热,其实凉的像块冰一样。”
她是真不太想看会武场上比赛,总觉得那徐令笙打斗时也不忘看自己的那几眼,看的她心慌。可为了转移师父的注意力,她在元至正要开口说话时,指向场上的两人:“师父,未则师弟要赢了。”
这法子果然有用,元至也不顾着抽手了,任由元未岚捂着道:“是未则输了。”
元至话音刚落,未则就败下阵来,被徐令笙一剑刺到了喉咙。元未岚杏眸微瞪,眉头皱起,“他怎可伤人!”正要起身,却被师父拉住了,“刺不死人。”
元未岚只好吃瘪似的坐下。
会武场上,徐令笙用余光瞥了瞥远处的元未岚,心想着,这冷美人还真是能坐的住。一个挑眉便放下剑,拍拍未则的肩,嘴角勾起来,一个偏头看向元未岚道:“小崽子,练成了再来吧。你师姐在那等你呢。”
已是输了,再提起剑便坏了规矩,未则年轻气盛,都气鼓包了,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垂头下了场。可未则一走,气鼓包的就是他徐令笙了。倒不如不看那一眼,看一眼倒给自己头上看出一片草原——他看到元未岚两只手捂着她师父元至的一只手,气的连剑都握不住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转头看自家师妹气呼呼的看对面那一男一女,故意上前调笑道:“怎的,方才的粉红泡泡都没了?”师妹知道他耍贫故意膈应她,给他一个白眼就转过头去不理他。徐令笙见状,又眯着眼看元未岚,冰山美人淡淡笑了,他也跟着傻笑但心里总有点不太不好受。
故而安慰师妹道:“那一会儿,师兄还上场,将那.元至,将他揍一顿如何?”
“诶,你莫要伤他!”小师妹气归气,可是终归舍不得伤害她的梦中情郎。
徐令笙也就那么一说,可是说着说着却起了坏心思,当真想把那元至揍一顿。元至是经过乱战的人,和这样的人过手,才算过瘾。按辈分,他和那元至是同辈,那元未岚还要喊他一句师叔,方才辈分小的都交过手了,如今再点这个大的总不过分。
要做便做,下一场,他不顾师妹的恐吓与恳求使用了自己最后一次上场的机会,指名道姓的点了元至。元未岚一听他竟点了自己的师父,也不同师父还有各位师弟笑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其他弟子更为激动,一个个的提了剑就要冲上去。
“坐下!”元至低声一喝,元未岚手中冰凉的触感还在。师父是用力抓住自己的,要不然刚刚就会冲上去,后面的师弟更是不能控制。
元至十五岁簪远山乱战一战成名,为青山门挣来了后来十几年的荣光,可自己也大病了一场,执意要留下捡来的元未岚被老师祖踹了一脚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战场上留下的一些伤。所以后来未出师却收徒,会武只是在一旁看着从不参与。旁人也只道,他元至是顶着光环的大人物,不屑与他们交手,实际上,他早都过手不动,有心无力了。
这一下被这嚣张的新任家主点名要战,元至一时间不知进退起来。他是青山门的牌面,要是此时退却,不免惹得其他几大家生疑,让他们本就包藏灾祸的心更加蠢蠢欲动;若是此时上场,也是必输无疑,更是加剧了其他几大家想要顶替青山门的心。
元至掌心起了一层薄汗,以为是元未岚捂得,于是脱手,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正要开口说自己近日身体不适的话去推脱,元未岚就先他一步站出去,话音清冷,面有怒色道:“我师父簪远山乱战成名之时,你还在撒尿和泥。”元未岚活到这么大,没说过如此嚣张的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抽出剑,“点我师父,凭你也配!”
场下的几大家主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样一来,也算解了元至的围。
徐令笙见此场景,倒真是应了他爹之前预言的那样:元至簪远山一战受了重伤已是废人,青山门已不足为惧了。
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转,狡黠的笑容复又浮在面上,朝元至那个方向躬身一拜:“元宗师,是在下唐突了。那——我已上场了,青山门谁来应战呢?”他像个纨绔的公子哥儿,提起剑指过会武场上的一干人等。不等有人回话,他又目不转睛的看着刚刚站出来的元未岚,大声不羁道:“若是青山门大弟子元未岚出战,且败于我,我徐令笙在此——”
说着他收剑,将自己的一缕华发斩下,握在掌心:“河山万疆做聘,一簪青丝为礼。愿同阿岚结岁好,共赴白发消此生。”
话音落,场上就哄闹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徐令笙竟一剑将自己的头发削下来,以此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