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夫人被圣驾的突然到来整的措手不及,池家父子和皇帝素有交情,可今天池老爷在官署,池意朗也正当职呢,圣驾为何而来?
池夫人也只能先接驾,不想失了礼数。
与此同时,遣人去叫儿子池意朗先回来。无论如何,本来想偷偷见一见“儿媳妇”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傅时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双深邃的眼睛却毫无波澜,手指轻轻敲打椅子的扶手。
池夫人在庭前行了礼,还未跪下,傅时宴便上前托住了池夫人的手臂,“池夫人不必拘礼,朕是微服私访,快坐下。”傅时宴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一派和气。
池夫人笑呵呵地谢过,陪着在下首落座,随口道:“犬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臣妇如有怠慢还请陛下宽恕一二。”
池家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池夫人知道分寸,应对皇帝要格外注意尊卑有别。更何况,如今皇帝在朝中日渐壮大起来,行事也越发难测,她一个内宅夫人也不便伴驾。
傅时宴漫不经心地拨动手中的佛珠,眼皮垂了下来,“怎么,府上的娇客需要池公子亲自接待么?”
电光石火之间,池夫人明白了过来,皇帝是冲着谢家姑娘来的!怎么回事?不是说落选了吗,既然皇帝喜欢,为何……
“陛下说笑了,犬子自然是来侍奉陛下。”池夫人小心周全道:“男女授受不亲,谢小姐是小女的朋友,自然是女儿家一起顽。”
“这么说,若朕想见一见,倒是非分之举了。”傅时宴姿态放松,仿佛随口说笑。
池夫人被这一声笑刺的头皮一紧,避无可避,“陛下是天子,您如果想见,没有不合情理的。”
池夫人赶紧嘱咐管家,“去请小姐和谢家姑娘来。”
池夫人脸上笑着,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池意朗好不容易开窍,一会儿人回来了,她如何交代?
傅时宴看着池夫人的神色,点到即止,拦住了管家。
“罢了,不必兴师动众,朕只是听闻谢小姐颇通棋艺,今日既然赶巧了,就顺道瞧瞧。”傅时宴还是亲和随意的口吻。
面对心腹重臣的家眷,傅时宴给足了池夫人面子,“池夫人喜甜,朕特意带了糕点房的驴打滚,这时节的赤豆沙馅最可口。”
常顺双手捧着糕点盒子,走到池夫人身前,“陛下特意嘱咐糕点房现做的,池夫人可趁热尝尝。”
池夫人心中稍定,感激地收下:“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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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谨瑶被牵引着进入花园,一路过来没见到其他宾客,也不知什么缘由池意环似乎只邀请了自己?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闲话着,在人工湖中间的方亭内落座。
谢谨瑶礼貌地夸奖起花园的风光,“府上的建兰开的极好,在湖心都能闻到馥郁的芳香呢。”
“再好的花,也得有姐姐这样慧心的人赏才好。”池意环被牵回了心神,“我哥哥也很喜欢兰花……”
两人正说着呢,池意环贴身丫鬟连翘一个踉跄,竟脱手把甜汤撒了池意环一身。
见闯了祸,连翘连忙跪下,“小姐恕罪,奴婢是无心的!”
“无碍。”池意环哪里会生贴身丫鬟的气,只是心里奇怪,连翘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
看着满身狼藉,只能起身暂别谢家姐妹,“我暂且失陪了。”
连翘才扶着池意环离开,周围的仆从也悄无声息离开了,偌大的花园只留了她们姐妹二人。
谢谨瑶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景致,谢谨娇则一直不自在,唯恐闹了笑话,眼睛盯着回廊,率先发现了远处过来的男人。
“大姐姐,有人来了。”谢谨娇难免心里不自在,她是要入宫的,怎么好和外男接触。
谢谨瑶定睛一看,眼中就带上了惧意,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豁然起身,“既然有外男,咱们先回避一下。”
两人有些慌张地要离开亭子,哪里赶得上迈着大步逼近的傅时宴。
“小姐才夸过我英姿不凡,怎么见着,却是避之不及。”傅时宴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谢谨瑶抿了抿樱红的嘴唇,她清楚地感受到谢谨娇等人别有深意的眼神,只能装作不知。
傅时宴却并不打算放过她,“谨瑶姑娘棋艺过人,今日碰巧遇见,不如和我手谈一局。”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粗苯,不会这些雅趣。”
既然傅时宴没有亮明身份,谢谨瑶直接表露了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的态度,想必以傅时宴的傲骨,也不会强迫她一个小女子。
谢谨瑶冷淡的目光与傅时宴相对,傅时宴依然能够看出她紧绷的肩膀微微颤动,她在害怕。
“姑娘不会,我可以教你。”傅时宴步步紧逼。
谢谨娇本来还为来人的好相貌惊诧一时,见此情景,也紧张起来,知道此人必定非富即贵,不可招惹。
再看谢谨瑶寸步不让的模样,谢谨娇心里难免觉得长姐有些不知好歹,忍不住低声提醒:“大姐姐,不过下一局棋罢了……”
“好没规矩!”傅时宴这才正眼看向谢谨娇,若非谢谨娇搅局,此刻谢谨瑶应该在家中等候入宫,而不是在这里被池家相看。
只一眼,谢谨娇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感受到了,仿佛看蝼蚁一般的眼神。
“舍妹在棋艺上倒是个中好手,公子若真的有兴致,大可另择对手。”谢谨瑶微微退开来。
“这么说,小姐愿意和池公子下棋,却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傅时宴轮廓深邃,眉眼狭长,本就极具攻击性,这样的眼神扫过来,更加诡谲。
谢谨瑶极力克制自己躲闪的双眼,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和傅时宴对视,心一横,口不择言:“那是因为小女子心悦池公子。”
周围的气氛瞬间就冷下来了,不远处的常顺暗道一声不好。
傅时宴凉薄的浅唇浮起一抹冷笑,“你说……你心悦池意朗?”
“池家事三品大员,名门士族,谢小姐可自问一句,你与池意朗是否般配?即便进了池府,也只能为人妾室。”
傅时宴背手踱步,逼近谢谨瑶,站定在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地审视着她。
常顺知道,万岁爷是真的生气了,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富贵,偏偏谢谨瑶就是不开窍。
还净说些不该说的话,只怕万岁爷和池公子都要生出嫌隙了。
再次听到傅时宴质问自己“配不配”,谢谨瑶本来的害怕不自觉被伤心掩盖。怒向胆边生,有些话就不自觉地信口胡言了出来。
“池公子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小女子对池公子一见倾心,即便为人妾室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傅时宴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脑中却想起来梦中女子在他怀中的甜言蜜语,青丝铺满他的肩头,柔软的气息仿佛就在耳边。
谢谨瑶逞一时之勇说完了,理智又唤醒了对傅时宴的畏惧,颤着睫毛怯生生地看人。
傅时宴目光紧锁眼前人,看着她抖动的睫毛勉强包裹着可怜的泪花,极力逞强的模样,不知怎的,手痒一般捻了捻手指。
傅时宴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梢,扯着谢谨瑶的手,非要把人扯到矮桌旁。
常顺连忙屁颠颠地准备棋盘和棋子,看着谢谨瑶就像只可怜的小耗子,在傅时宴的手底下急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