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娇没想到王府还是这么寒碜的地方。
外墙的墙漆上长满了青苔,墙角下还堆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若不是一路一步步走过来的,沈宜娇都不敢相信这还是在王府。
她忍不住蹙眉。
兰枝瞧见她的脸色,忙小声说:“马厩脏乱,主子和王爷王妃都鲜少过来,这里的管事下人就养成了懒惰性子。”
沈宜娇眼中带了一丝冷意,视线扫了一圈,才道:“去将马厩管事也叫来。”
她径直朝着马厩偏房走去。
偏房内,谢怀寂床榻上,衣裳松松垮垮的披着,黑沉的眸子看向门口的人。
阿九是严管事的人,一对上谢怀寂的眼神,心肝一颤。
有时候他都觉得谢怀寂不像是个奴隶,这一身气势比主子还强势逼人。
他慌乱了一瞬,心里急着离开,从怀里掏出几个瓷瓶,朝谢怀寂身上砸过去。
“真是便宜你了,区区一个下贱的奴隶,哪配用这么好的药!”
阿九心里嫉妒又羡慕,撇撇嘴,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一扭头,看清楚院子里的几道人影时,声音哆嗦起来:
“主、主子!”
严管事一张刻薄的脸惨白惨白,看阿九的眼神是恨不得吃了他!
主子明显对谢怀寂这个奴隶很重视,眼下竟然被她撞见有人欺辱谢怀寂!
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主子恕罪,阿九不懂事……”
下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王府内大部分的下人都是家生子,而谢怀寂是从外面买来的,不仅是府里最下等的奴隶,连随便一个下人都能欺辱他。
沈宜娇压着怒气,心中还有一丝慌乱。
这可是未来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要是他记仇日后将这份欺辱记在镇南王府头上怎么办?!
“严管事既然连一个下人都约束不好,那也没有必要做管事了。”
“从今天起,谢怀寂就是马厩院的管事,院里所有的下人都要听他的吩咐。”
“这怎么能行!”严管事脱口而出,“纵使小人对下人疏于管教了,也不能直接撤了小人的管事职务。”
“何况这王府里主事的人该是王妃才对,小姐您就别管这些事了。”
被逼的急了,严管事胆子反而大了,心里暗想着沈宜娇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能懂什么。
沈宜娇懒得跟一个不重要的管事废话。
看向害怕的浑身哆嗦的阿九,“苏护,看着他,别让他溜了。”
说完,目光径直落到门内,屋子里有些黑,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也不知道谢怀寂怎么样了,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他竟也没有出来瞧瞧?
难道是昏睡过去了?
沈宜娇心里一紧,忙看向同行的吕太医,“吕太医,劳烦您跟我一起进去瞧瞧。”
镇南王下了早朝便将他从宫内借出来,吕太医原还以为是王府内主子生了病,没想到却跟着沈宜娇拐到马厩院。
养马的院子通常是一府之内最脏乱的地方,里头的下人也都是卑贱的奴隶。
吕太医是猜不准,到底是要给谁瞧病。
心里疑惑万千,他嘴上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垂头跟在沈宜娇身后,进了屋子。
沈宜娇一踏进偏房,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烈的汗臭味,熏的她差点想吐。
沈宜娇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随意扫了几眼。
这间偏房不大,一大半位置被大通铺占了,各种琐碎的东西都扔在上头,沈宜娇甚至还看见一条男人的亵裤……
她心里有点恶心,看见最里头那道身影时,才忍下涌上喉咙的恶心之感。
最里头的那个床位是谢怀寂的,他约莫是没有想到主子竟然会屈尊降贵来这等地方,眼中还有来不及遮掩的惊诧。
沈宜娇看到谢怀寂,下意识地扫了几眼他躺着的地方。
床褥上整齐干净,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随意乱丢着。
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谢怀寂感觉沈宜娇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才从榻上下来,一只手拢着外袍就要行礼。
“奴才参见主子。”
“别跪!”沈宜娇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生怕他又趁自己不注意跪下,那他的腿还要不要了!
在场的人都被沈宜娇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沈宜娇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轻咳了几声,“我不是说过吗?你身上有伤就不必行礼了。”
谢怀寂黑眸之中闪过一抹亮光,盯着主子的脸,声音低沉,“奴才记住了。”
不知道为何,一被谢怀寂那双黑沉的眼眸瞧着沈宜娇就觉得身上有一股要着火的感觉。
她有种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飘忽的视线扫到散落在床榻上的几个瓷瓶,想起屋外欺辱谢怀寂的阿九。
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苏护,把阿九带上来。”
阿九被苏护推进屋子,他膝盖一弯就朝着沈宜娇不停的磕头。
“主子恕罪,奴才知错了!”
把地砖磕的砰砰响。
沈宜娇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谢怀寂。
虽说上辈子和这个男人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沈宜娇却根本不了解他。
更让她想不通的事,她害得谢怀寂成了残废,他却半分没有记恨她。
若换作是她,肯定会恨的牙痒痒,随时会寻时机报复回来。
沈宜娇于情事上还未开窍,所以思绪完全没往“谢怀寂有可能喜欢她”这一点上想。
想不通她就不想了,转而想起另一茬。
她绝不能给谢怀寂一丁点记恨上镇南王府的机会!
扭头看向谢怀寂,脸上露出笑意,“谢怀寂,我瞧见阿九方才欺负你了。”
“你放心,我绝不对不允许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九有错再先,我便罚他二十板子,扣三个月的俸禄给你出气,你看怎么样?”
因着她总把这时的谢怀寂当成未来的摄政王,沈宜娇姿态放低了,说这话时还不自觉带了一丝讨好。
兰枝轻咬着下唇,想不明白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误罚了一个奴隶而已,给他请大夫瞧伤就够了,哪值得主子做到这种地步?!
莫不是谢怀寂这个贱奴给主子下了蛊?!
兰枝心里十分担忧主子,心里对谢怀寂更加多了一丝不满。
谢怀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子说给他出气?
见谢怀寂没有回应,沈宜娇还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处置不满意,微微蹙了下眉,“你想怎么处置他?”
虽然很诧异主子的举动,但不可否认,谢怀寂心中升腾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他微微抬眸,看着主子白皙精致的脸,嗓音低哑,“但凭主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