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么,我们全都听到了!她这是……在调戏您?”
说着,一群人就有些兴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起了玩笑来。
毕竟很难遇到这种机会可以嘲笑他们头儿的,于是一个个都不地道地笑了起来。
他侧目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这群人才有所收敛。
眼下他脚边的这个强盗身中刀伤,不是他带来的人所为。
再想想谢蝉手里始终握着一把长刀,袖摆和衣襟上都是血色,也不难猜测。
她不仅学会骑马,现在还学会杀人了?
谢蝉明明还是个连身子骨都还没完全长开的小姑娘,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此刻竟能一边驱使快马,一边驮着绿袖防止被抛下马背,然后打起精神一跑几十里,终于到了徽州城内。
半路上绿袖就给颠醒了,七晕八素的。
谢蝉身上血污太过显眼,一进城就被拦了下来。
幸好守城的将领识得她,主动把她护送回安平侯府。
想来也是,这徽州上上下下的兵,全是她爹的。
谢家历代都是将门,不如世家那般规矩严谨,偶尔安平侯会带一些武将到家里来做客,一来二去就得以见过谢蝉这位侯府嫡女也不奇怪。
谢蝉抬脚跨进那朱门漆槛时,闻讯从内院出来的楚氏和芯儿,匆匆一至前院,正好看见谢蝉不紧不慢、步态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那一身血衣,衬得那肤色白皙,眼神枯寂无波,直勾勾地盯在芯儿的身上,让芯儿瞬时面色发白,直往楚氏身后躲。
楚氏见到这样形容的谢蝉,亦是一脸惊骇之色。
可只需一眼,谢蝉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对面站着的就是芯儿呢。
她如今还是少女时便楚楚动人,后来进了大楚皇宫,更是妩媚多姿。
她的这副皮囊之下,保藏着怎样一颗祸心,谢蝉怎么能够忘呢。
谢蝉觉得这冬日里十分素寒,却偏偏骨子里的血,怒昂沸腾。
谢蝉深吁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掸了掸衣角,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道:“我又不是鬼,芯儿妹妹不用怕。”
芯儿小心翼翼道:“姐姐身上好多血……”
“这是别人的血。”
楚氏这才开口勉力笑问:“蝉儿不是在寺里养病么,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病养好了,自然就回来了。”谢蝉也不急着与楚氏摊牌。
她一边命人把绿袖带回院里去安顿,一边请送她回来的将领进堂喝茶,将领道了一声不用,又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离开了。
安平侯来信说这两日就会回来,这个时候谢蝉也回来了,楚氏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叫人小心伺候着。
母女俩一直心神不宁。
不知道谢蝉是如何逃出来的?
那群土匪有没有说出什么?
谢蝉知道了什么?
会不会跟安平侯告状?
……
谢蝉居住在宴春苑,院子里下人无几,十分简单,但比山中寺庙里要好得多。
绿袖不敢相信,她们竟然真的回到侯府里来了,等她缓过劲儿来了,就开始照顾谢蝉的起居,一个劲地抹泪自责自己没用。
谢蝉不听她絮絮叨叨,便让她讲一讲自己之前在侯府里的生活。
家中主持中馈的是楚氏,楚氏和芯儿生活过得当然滋润,但这宴春苑里却是相当冷清的,以前谢蝉不在意这些,和她爹安平侯一样,也不怎么讲究排场。
谢蝉不由想起了安平侯,想着还有两日他便归家了,她便能再看见他了。
她坐在铜镜前,不知不觉已是眼眶通红。
她知道她爹不拘小节,但自是疼爱她的。
前世她进了皇宫做了大楚皇后,便再难见她爹一面。
她爹手握重兵,明知当时形势,根本就不应该归顺大楚朝廷,否则一开始他又怎么会拒绝大楚朝廷的联姻呢。
可后来为了保全她,他爹还是选择了归顺。
父女俩虽然极少见面,父亲却一直在为她奔波,直到最后战死沙场,不得善终。
这日一早,府里便颇有些热闹。
有人来传话说,侯爷回来了。
他这一外出整军,已经两三月不曾回家了。
眼下一回来,门庭喧闹,好像还带了手下的武将一并回来。
谢蝉当然要去热闹的前厅去看看。
结果她刚一出宴春苑,便看见回廊上站着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墨青色的长衣,黑色腰带束身,垂着双臂,手上带着黑色护腕,虽有些清瘦,却怎么也掩藏不住那股凌厉之感。
谢蝉当然认出了他来,只是他怎么也在这府里?
这可不就是前两天还在林子里剿匪的那个人么!
不过转眼想想,谢蝉又放下了疑虑。
当时他是带着官兵去剿匪的,放眼这整个徽州城,所有的兵都是她爹安平侯的,那他是她爹的门下武将也理所当然。
迂回曲折的回廊两边,梅枝斜伸,枝头嫣红的梅蕊与白雪点点交相辉映,暗香浮动。
他步子大,走得也快,谢蝉便提着裙子快几步追上回廊,叫住他:“喂。”
那人闻声一顿,回过头来看见她,不动声色。
谢蝉走到他跟前,笑道:“果真是你,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不予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面对面,谢蝉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模样。
他的轮廓刀削一般,那眉峰似剑,双眼深晦,本应该是一副俊朗的样子,却偏偏多了两分沉厉。
一看就很不好接近。
谢蝉有些后悔自己冒失的举动,又道:“你别误会,我别无他意,只是想感谢你上次及时相救,以及……一马之恩。”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身子骨细,只有他肩膀这么高点。
以前很少与她打照面,如今倒是在她脸上看到两分生动。
他很冷淡地开口,“听说……你朝我吹口哨,是在调戏我?”
谢蝉一懵,旋即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那只是在叫你,跟你打招呼。”
他道:“所以你用了‘这位兄台’?”
谢蝉问:“那我该用什么?请问兄台贵姓?”
男人好整以暇的睨着谢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直接将谢蝉炸了个外焦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