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桥,洛清影牵过马。赵弘瑀也牵过自己的枣红驹。
“你的踏云骓呢?”洛清影明知故问,“我们的煜王殿下竟然没骑自己最得意的踏云骓,真是奇了。”
“先生,你是真瞧不上我啊!”赵弘瑀拍拍马背,“都说了偷偷出门,私下见面,我还骑着踏云骓?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太子的眼线我的行踪?”
洛清影抿着嘴,背对着赵弘瑀偷偷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
“你若是饿了,便早早回府去吧!”
“诶?”赵弘瑀一把抓住洛清影马首的缰绳,“你这就要走了?”
“去年以来,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这次镇守京城,他几乎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耗去了他大半精力。我还是应该早点回去陪着他。”
“你…”赵弘瑀抬头看着他,突然想起那日从太尉府把他救出来的情景。
那个时候,洛清影浑身冰冷,几乎没有了气息。斑斑鞭痕浸透了衣衫,月光下狰狞恐怖。赵弘瑀一直想不明白,洛清篱为什么要对他下这般狠手。他好几次想问,可是洛清影都闭口不谈。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赵弘瑀问的多了,反而显得婆妈。
“你的伤好了吗?”踌躇了一会儿,赵弘瑀突然问道。
“嗯。好多了。”洛清影点点头。
赵弘瑀特别想问他,那个太尉府,他还能安心地回去吗?被伤得那么深,洛清篱没有一句解释,洛骁也没有一句关怀。甚至,洛骁对洛清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过。
如今,洛骁病重,洛清影作为儿子还要伺候在身边。想到这,赵弘瑀莫名有些火大。
“他们对你如此寡情,你还有必要如此掏心掏肺吗?”
洛清影没有答话,只是盯着远方。
良久,他开口道:“送与皇后的寿礼最好是你亲手所抄的经书。若是准备好了,便飞鸽传信与我。”
说完,他凌空一鞭,马儿仰首嘶鸣,挣脱了赵弘瑀牵着的手,继而奔驰而去。
赵弘瑀捂着手,站在原地,望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他们相识的时间很短,从暮春到盛夏,却似乎走了一辈子。
赵弘瑀叹了口气,盛夏的夜晚,泥土带着青草的香,有些焦躁。他不想那么早回府,便牵着那匹枣红驹,一个人缓缓而行。
说实话,太尉府的这几个人他都看不太明白。前二十年他几乎都是怀抱赤子之心活着,如今要他去过每时每刻都要算计人心的生活,他心中没有底。他怕哪怕一步走错,都有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身边的枣红驹鼻息喘喘,赵弘瑀心中不安。
他本来是想在洛清影伤好之后好好为他安排一番,可是突发陆奇一事,他也没有精力再去考虑这些事。
赵弘瑀天性喜欢热闹,像这样孤身一人独行的感觉,他很不喜欢,情绪禁不住低落。
如今洛清影就这么回了太尉府,若是洛清篱再寻麻烦,那……
思及此,赵弘瑀盘算了一下,然后翻身上马,朝煜王府奔去。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欢招等在后院,看见赵弘瑀从后门回来,急忙迎了上去。
“殿下!还没用晚膳吧?奴才已经命人给您都准备好了,全是您爱吃的…”
“快点替本王更衣,然后随本王去一趟太尉府。”赵弘瑀不耐烦地打断了欢招。
“啊?”欢招挠挠头,“现在去太尉府?可是,殿下您的晚膳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赵弘瑀瞠眼,“本王要去做正经事!误了事你可担的起?”
“是是是!”欢招点头如捣蒜,“奴才这就去准备!”
“带上这回父皇赐的高丽参!”赵弘瑀叫住匆匆退下的欢招。
“高丽参?”欢招不解,“这不是陛下这回赐给殿下养身子用的吗?”
“本王这身子好着呢!需要这些东西吗?!”赵弘瑀拍拍胸脯,“再啰嗦,割了舌头!”
“是是是!”欢招无奈,退下招呼奴才们各自准备起来。
换上暗红滚金边的锦袍,赵弘瑀骑着踏云骓,带着欢招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太尉府。
报上名帖,赵弘瑀下了马,在门口耐心等着。
不一会儿,洛清影搀着洛骁,洛清篱紧随其后出现在太尉府门口。
“老臣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洛骁说着,就要跪下。
“洛太尉使不得!”赵弘瑀一步上前拉住了洛骁,“本王深夜前来,是本王考虑不周。”
一旁的洛清影搀扶着洛骁,抬头正好和赵弘瑀四目相对。他不知道赵弘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刚刚才见过面,现在怎么又突然跑到太尉府来了。
洛清篱在身边,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异样,只好匆匆低下了头。
“本王大病初愈,这几日一直在府中静养。舅舅回京,方才告诉本王,洛太尉因为这次平叛劳心劳力,重病不起。本王听到这个消息,坐立难安,便匆匆赶了过来。”赵弘瑀扶起洛骁。
“殿下说的哪里话!老臣这残躯哪里值得殿下挂念?”洛骁看向洛清篱,“清篱,快请殿下入府!”
“是!”洛清篱站起身,俯身道,“殿下,里面请!”
一行人落座,赵弘瑀居于主位,洛清影扶着洛骁居右,洛清篱居左。
赵弘瑀让欢招奉上高丽参,说道:“太医说本王这次被邪祟所扰,还是因为身体太虚所致,因此父皇特赐予本王上等的高丽参。如今本王觉得,太尉应该更需要这些东西。”
“老臣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挂怀?”洛骁说着就要跪下,“为陛下分忧,乃是老臣的职责所在。”
“快快!”赵弘瑀示意欢招扶住洛骁,“太尉赤胆忠心,当是满朝文武的表率,本王这点小小的心意,实在算不得什么。”
“诶?”赵弘瑀故作惊诧,“洛二公子今日也在啊!”
“臣见过殿下!”洛清影起身跪下。
“本王记得你常年不在府中,只是每月十五回府探望,今日怎么…?”
“父亲身体不适,臣便提前一日回府照看父亲。”洛清影一字一句地答道。
“哦,那还真是巧啊!”赵弘瑀挥挥手,示意他起身,接着转身看向洛清篱。
“自从回京以后,本王似乎还没有机会和洛大人好好讨教。毕竟这次平叛天雄,本王在大人麾下也是学到了不少。”
洛清篱似笑非笑,答道,“殿下回京之后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臣的家中了,殿下莫不是病的太重都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