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瑀本来是斜倚在栏杆之上,一听洛清影这话,心中耐不住震惊,站直了身子。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经过了此事,难道殿下还是只想做一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富贵王爷吗?”
“当然不是!”赵弘瑀反驳道。
说实话,他确实已经不想再如此浑浑噩噩度日,他想查明天雄之案,想摒除朝中一切奸佞。至于其他的,他并未想的那么远。至于一争太子之位,他更是不曾想过。
如今,洛清影的话算是真正点醒了他。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到了最后,逃不开夺嫡二字。
“那么,你觉得太子还能容你吗?”洛清影反问。
“不能。”
“那你就甘心这么坐以待毙?”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事情我才不做!”
“既然太子不能容,你也不愿坐以待毙,那势必会将狭路相逢。如果你现在还不磨练自己的爪牙,到时候只能是太子手下的鱼肉。”
“先生的意思……”
“太子之位,宜立长立嫡。前太子赵弘启是当今甄皇后的儿子,也是嫡长子,太子本应是他的,可惜天不假年。二皇子赵弘嘉与你皆非皇后之子,如果真要在你二人之间选立太子,就应该择贤能而任之。太子之位,谁规定了一定是赵弘嘉的?”
“先生…”赵弘瑀有些迟疑,“可是太子经营多年,朝中大臣大多都是他的人,我恐怕并无机会与他抗衡。”
“太子在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很多正直的大臣并不愿与其同流合污,这些人,殿下可以用之。经此一事,陛下多半也已经对他有了忌惮,只是因为他监国多年,势力渐涨,又没有其他皇子可以替代,陛下只能一再忍让。何况,太子还有两个致命的弱点。”
“弱点?”
洛清影看了赵弘瑀一眼,月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晶莹透亮。赵弘瑀不禁一怔。
“第一,太子虽与你都是庶出,你的生母惠妃娘娘出生世家大族,累世公卿,而他的生母文美人原本只是甄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子凭母贵,这一点他不如你;第二,你的舅舅乃是禁军将领,直接受命于天子,拱卫皇城。而太子手中并无军权,一旦天下有异,他无法直接调动军队。这一点他也不如你。而且我认为,这后一条乃是太子最担忧的地方,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着急地想要拉拢兄长了。”
洛清影说完,盯着赵弘瑀,等着他的反应。
赵弘瑀默默深吸一口气,“父皇不理政事,太子专横跋扈,朝中风气不正,我不能再袖手旁观。如果放任这种情况下去,恐怕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叶之雄、陆奇之辈。若想杜绝祸患,必须正本清源。而这源头,就在朝堂之内。只是,我之前并未考虑得如此深远。涉及到夺嫡之事,虽是震惊,但经先生如此透彻分析,我心中便也下定了决心。”
顿了顿,赵弘瑀拉住洛清影的胳膊,问道:“先生说的对,我应早做筹谋。如今,我应该怎么做?”
洛清影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说道:“殿下的势力之所以单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后宫之内无策应。”
“你是指皇后娘娘?”
洛清影笑而不语。
赵弘瑀想了想,说道:“确实,我母妃早逝,就算她们当年因争宠而有隔阂,时间这么久了,恩恩怨怨也该散尽了。”
“当年文美人只是皇后宫中的小小宫女,却偶然得宠诞下皇子,如今这名宫女的儿子又成了太子,甄皇后又怎么能不恨?”
“可是启哥哥因病去世之后,甄皇后伤心欲绝一直深居简出,她现在又怎么能助我?”
“按说文美人的儿子成了太子,陛下怎么也应该赐给她一个妃位,可是陛下并未这么做。这只能说明因为前太子的事情,陛下心中仍旧对甄皇后有愧疚之情。而且,陛下除了夫妻情份以外,也应该还有其他的考虑。”
“甄皇后的父亲是前朝太傅,甄皇后的两个哥哥甄宁远,甄宁策也都曾是朝中重臣。只是受前太子太傅陆骞一案的牵连,被父皇派出京城,驻守北境苦寒之地。”
“甄皇后隐忍不发,甄家的人也受到太子一党的排挤,怨愤难平。虽然甄太傅已不在人世,但他的门生遍天下,如今甄氏一族虽然没落,在朝中势力仍不容小觑。”洛清影点点头,“这些人现在虽无直接反对太子,但也绝不会为太子所用。”
“太子张扬,文美人也是一个不懂收敛的人。甄皇后是我嫡母,按理我定期也会去觐见朝拜。虽无太多交往,可是我看得出来,甄皇后虽承受丧子之痛,但也是一名内心坚忍的女子。这些年,文美人常常仗势欺人,处处与她为难。甄皇后的处境也并不好受。”
“所以,甄皇后需要一个可以为他争取立场的儿子。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弘瑀笑了笑,“过几日便是甄皇后的寿辰。这些年来,她不愿大肆铺张,再加上文美人暗中作梗,这寿辰从来不曾好好办过。”
“殿下可利用这次寿辰好好做一番文章。但是甄皇后心有顾忌,切不可过于铺张,否则反而会坏了事。”
“我懂,先生就放心吧!”赵弘瑀笑着拉过洛清影,“说了这么久,先生该饿了吧?”
赵弘瑀这思维跳跃的太大,话锋转的太快,洛清影一愣。
“就算咱们有天大的事要去处理,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吃饭的!”赵弘瑀凑过去,“要是把先生饿坏了,以后便没有人为我谋划了。”
“唉!”洛清影摇摇头无奈地笑笑,由他去,“你呀!”
“食者,天下大事也!你没听古人说过吗?”
“什么古人?”洛清影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分明是你胡诌的!”
赵弘瑀捂着肚子,委屈地看着洛清影,说道:“方才接到先生的字条我便着急出府,也没来得及用晚膳,现在真心饿的眼晕啊!”
洛清影知他多半是演的,也不理他,径直顺着桥走开。
“先生!”赵弘瑀见他不上钩,只好急着追了上去。
“你这演戏的本事,果然是越加纯熟了!”
两个人这么并排走着,洛清影揶揄道。
赵弘瑀也不生气,笑着说:“那日从太尉府把你带回来,你说需防着太子,要回明寂寺。我本来还想着和欢招演出戏,跟你不欢而散。结果遇上陆奇之事。可惜了这场好戏,没法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