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一眼，唐染就认出来——那是赵建恒和梅冰！
梅冰挽着赵建恒的胳膊，脸上堆满了笑容。
赵建恒的脸色却很难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染，其间有熊熊怒火燃烧。
看到他们俩，唐染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腿还在纪昱恒的手中。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地说：“已经好了。”
纪昱恒没做声，放开她的腿站起身来。
这么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赵建恒与梅冰已经走到了近前。
“染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梅冰装出一副与她亲昵的模样，唐染却只觉得膈应与恶心。
“跟你没有关系。”她冷冷地说完，右手向后一伸，拉住纪昱恒的手，“我们走。”
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在最初的愕然褪去以后，纪昱恒的嘴角悄悄勾起。
“等等。”
唐染没有走成，因为赵建恒把他们拦住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纪昱恒，咬着牙问唐染：“他是谁？”
——活像是一个抓住了妻子出轨的丈夫。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唐染的答案跟刚才一样：“跟你没有关系。”
她拍开赵建恒伸到她面前的胳膊，将纪昱恒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赵建恒。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他怒气冲冲地质问，推开梅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唐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俩还没有离婚，我现在还是你老公呢！”
他的双眼发红，这气生得一点儿也不假。
起初唐染怀疑他是在演戏，猜测他想趁此机会往她身上再泼一盆脏水，获取更多的好处，但这会儿……
“我当然没有忘。”她眯起眼笑，“倒是你——是不是忘了身边还有个怀了你孩子的小三儿？”
赵建恒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梅冰也不让唐染失望，忍不住发作：“赵建恒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想着跟这黄脸婆复合呢？”
她推搡着赵建恒，边哭边骂：“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了？我为了怀你的孩子吃了这么多苦！你居然还惦记着这个黄脸婆！”
“你要是不想跟我结婚、不想要这个孩子就直说，我现在立马就去把他打掉！”
赵建恒立马就怂了。
他顾忌着梅冰的肚子，任她打骂，不敢还手——甚至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只不停地哄她、向她赔罪：“对不起对不起！”
“我怎么会不想跟你结婚、不想要这个孩子呢？你和孩子都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别生气了，啊？我不会跟唐染复合的，等她签完离婚协议书，我就跟她上民政局去打离婚证！”
赵建恒说这些话丝毫不避忌着唐染。
唐染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被他伤到了麻木，没想到此刻仍会一阵一阵的抽痛。
一直观察着她表情那的纪昱恒上前两步，反握住她的手，说：“走吧。”
“噢。”唐染回过神来，收回放在那两人身上的视线，“走吧。”
“唐染！”身后传来赵建恒的叫喊。
唐染依然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你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了！”赵建恒自顾自地喊，“你这么耗着，耽误的不仅仅是我和小冰！你旁边那个小白脸，恐怕也等不及了吧！”
他把“小白脸”这三个字咬得很重，语气中讥讽的意味很浓。
他针对她，唐染不会管，只会当做是狗在吠，可他骂纪昱恒……
万一纪昱恒生气了，牵连到她，那就完蛋了。
唐染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声道：“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赵建恒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惊讶又羞恼，“怎么，我说他是‘小白脸’戳到你痛处了？看来他真是你包的小白脸啊。”
他鄙夷地瞥了眼纪昱恒，“这么大个男人，有手有脚的，居然还要靠一个女人来养，不觉得羞愧？”
唐染被他的无耻气到发抖，正准备反驳，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纪昱恒挡在了她与赵建恒中间。
“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纪昱恒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一脸骄傲，“又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小白脸’。”
赵建恒成功被他噎住，半晌后才青着脸憋出一句“不要脸”。
纪昱恒不以为然。
他活了三十四年，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许多，“不要脸”这毫无杀伤力的三个字压根无法刺痛他。
“要脸有用吗？”他反问赵建恒，“‘不要脸才能过得好’这个道理，我相信两位都比我更清楚。”
他讽刺的意味那样明显，赵建恒自然一下就听出来。
“你！”赵建恒勃然大怒，松开梅冰就冲上来。
他的拳头直直地冲着纪昱恒的脸而去，却在还剩几厘米的地方生生被纪昱恒截住。
“不自量力。”纪昱恒冷嗤，握住赵建恒的手腕一扭，就让他转过了身去。
他抬起脚，踹上赵建恒的膝窝。
只听得“嗵”的一声，赵建恒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
梅冰捂着嘴，发出凄厉的尖叫。
“打人啦！救命呀！”
她尖细高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纪昱恒冷冷瞪她一眼，低斥道：“闭嘴！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揍！”
梅冰往后退了一大步，“你敢！”她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却仍遮不住她眼里的恐惧。
“我敢不敢，待会儿你就知道。”纪昱恒阴森森一笑，拽着赵建恒的头发，踩住他的小腿。
他的脚尖用力一捻，赵建恒就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小冰，快报警！”他扯着喉咙喊。
梅冰如梦初醒，颤抖着手从包里掏了好几次才掏出一支手机来。
然而还不等她解锁，手机就被唐染抢走扔到了地上。
“我的手机！”梅冰发出了绝望的叫喊，随即发狂一般地扑向了唐染。
梅冰怀着身孕，身体比唐染要笨重不少。
唐染往旁边一让，她就扑了个空，整个人向前趴到了地上。
她这一下摔得挺狠，下去以后半天都没听到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细碎的呜咽和呻吟传来。
比起大声地哭嚎，梅冰这样的反应更让唐染恐慌。
她立刻过去将梅冰翻转过来，蹲下身子查看她的状态。
梅冰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下。她紧咬着下唇，不住地打着抖。她的手按在腹部，用力地攥紧了上衣的下摆。
唐染注意到，她的两腿之间，浅灰色的阔腿裤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暗红。
糟糕！
她在心中大叫，连忙翻出自己的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小冰！”赵建恒大叫，话音中带了哭腔。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纪昱恒的桎梏，飞身扑到了梅冰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再坚持一会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柔声地安慰她。
早在他过来的时候，唐染就让出了位子。此时此刻，她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冷眼看着他们俩的互动。
历史在重演，她却不再像上次在火锅店的时候那样难过，甚至，她的内心没有起一丁点波澜。
纪昱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冷吗？”他问。
这个问题跟眼前的情况毫不相干，唐染懵了两秒才回答他：“有点冷。”
初秋的夜晚，偶尔刮过阵阵凉风。
唐染只穿了一件薄衬衣，压根不能抵御寒气。
她搓了搓手臂，顺势环抱住自己。
下一秒，她感觉到肩头一沉——纪昱恒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成熟男人的味道钻入鼻腔，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不用了。”唐染要把衣服扯下来还给纪昱恒，却被他阻止。
“穿好。”纪昱恒瞥一眼地上哭哭啼啼、仿佛上演生死离别的两人，沉声说：“现在这个情况，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酒店。晚上气温降了，容易感冒。”
他的话音刚落，唐染就打了个喷嚏。
纪昱恒抿住唇，一脸严肃地绕到她身前，替她将外套拢好。
“看吧。”
唐染撇了撇嘴，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
救护车来得很快。
赵建恒跟着梅冰一起上了车。
经过他们身边时，赵建恒恶狠狠地威胁唐染：“要是孩子出了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地飘远了，唐染仍然站在原地。
“你说……她会有事吗？”她问纪昱恒。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让纪昱恒在恍惚间以为那是幻觉。
他不是医生，这个问题回答不上来。
但他很肯定：“不管她有没有事，你都不会有事。”
唐染眨一眨眼，转过头来看他。
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她的心跳竟不受控制地疯狂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