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巡抚在谢俞嵘的陪伴下,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谢俞嵘一路上道尽了花家男儿的不是,哪怕现在仍旧口中振振有词,“孙巡抚有所不知,那花家男儿根本就是欺负我谢府无人懂武,竟是想要对我的妻儿大打出手。”
孙巡抚单名一个澈,年方二十有五,饱读诗书,公正廉明,正是如此,永昌帝才厚视于他,将西凉主城内的百姓安危交与他亲自掌管着。
“谢侍郎大可放心,既本官今日前来,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孙澈话说的不偏不袒,但却对谢俞嵘的刻意讨好并不旁色。
初出听闻谢俞嵘如此说,孙澈的心里并不是太舒服。
当年醉伶进门,花月怜便是带着五岁大的谢锦溪离开了谢府,虽百姓们都说花月怜是自恃清高,善妒善嫉,但他却赞赏着花月怜对感情的那份忠贞不渝,更是心疼花月怜的所托非人。
奈何此事一来牵扯着谢府,二来又关系着花家。
而他现在只是一个外人……
但是眼下,无论谢俞嵘和花月怜之间孰是孰非,花家男儿大闹谢府都未免太过冲动且莽撞了。
远处的醉伶看着谢俞嵘和孙澈越走越近,眉眼一转,那眼泪便是涌了上来,唇也跟着颤了几颤。
这事儿既不好说,她便索性先装起了可怜,只要她说刚刚自己绊了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想来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瞧那满脸是血也不说一句话的谢锦溪,根本就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想来定是不敢与她争辩的。
“少爷……”
“呜啊——!”
醉伶酝酿了半天的话不过是刚冒出一个字,便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声给生生压了下去。
坐在假山旁一直沉默着的谢锦溪,忽然就扯着嗓子的嚎哭起来。
如此惊天地泣鬼声的声音,直接将谢俞嵘和孙澈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来。
“舅舅,舅舅,疼,疼……二娘推得我好疼……”谢锦溪巴掌大的笑脸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直将花家四子哭得心脏抽痛。
“谢锦溪,你说谁推你!”醉伶尖锐地叫着,气得险些要昏过去。
一旁才刚还满道尽口花家不是谢俞嵘,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副别开生面的场景,呆愣当场,脸红的发疼。
花家四子被谢锦溪哭得手忙脚乱,哪里还有空搭理大喊大叫的醉伶?
四个铁血铮铮的男儿第一次如此束手无策,看着面前这个半大的小娃娃,哄不知该如何哄,安慰又不知如何下手,生怕再碰疼了她。
孙澈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谢锦溪被四个硬汉包围在假山旁,赶忙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捂在了谢锦溪的额头上。
“锦溪乖,不哭了。”孙澈的声音很温柔。
这张脸像极了他记忆中的她,而这张脸也是记忆之中那个她的孩子。
只是他和她之间……
哎!
谢锦溪看着面前的孙澈,记忆清晰。
萧荣泽登基时,这孙澈已是朝中一品大臣,萧荣泽很是欣赏孙澈的才华,本是想要拉拢弃用,却不曾待真金白银送进孙府,换来的却是孙澈的一封辞官信。
后来的后来,谢锦溪才得知,辞官归隐的孙澈一直守着容山自耕自重。
所有人都说孙澈疯了,放着大好前途于不顾。
但却没人知道,在那山上其实还有一座坟。
花月怜的坟。
谢锦溪也是无意知晓,孙澈竟是她娘的青梅竹马。
所以对于孙澈此人,谢锦溪不但记得深,更是印象好。
孙澈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孩童看得浑身发毛。
明明她是在哭的,可是那双黑黑的眼睛却亮的渗人。
孙澈实在是承受不住,正要起身,谢锦溪却借坡下驴,顺势赖在了他的怀里,哭得更是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叔叔,叔叔,锦溪头疼……”
孙澈瞧着那大大的眼睛包满了泪水,巴掌大的小脸哭得通红,好笑是有的,心疼更是有的。
转眼朝着醉伶看去时,孙澈的脸已经沉了下去,“谢家正夫人虽说离开谢府多年,但据本官所知,谢家并不曾休妻,就算谢家二姨奶奶身世可怜不知礼数,也莫不要忘记了主次才好。”
孙澈的一番话,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扎得醉伶脸色发青。
谢俞嵘见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自是赶忙走了过来。
不过他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责骂的,“锦溪,你既是当姐姐的,又怎能如此的懂事?不但先前打了妹妹,现下更是带着花家人来谢府大闹?”
谢俞嵘是聪明的,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将错全都推给才十岁的谢锦溪转移重心。
只要花家这四个莽夫听不下去直接动手,那眼前的事情也就没啥可解释的了。
花家四子听了这话,果然,手又开始痒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抡起拳头,就听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舅舅们教导清,锦溪,不得欺负弱小……所,所以特意带着锦溪来给二妹妹道歉……锦溪能理解二娘对锦溪的怨气,所,所以就算二娘推了锦溪……清,锦溪也绝对不会多抱怨一声。”谢锦溪哭得可怜兮兮。
然而正是这句话,不但为花家男儿的莽行开脱,更是将矛头对准了醉伶。
这下别说是醉伶了,就连谢俞嵘都险些气得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