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城门紧闭,百姓排成两列,禁卫军形成人墙挡在百姓前面,空出中间道路。
君逸清站在城墙之上,猎猎大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气场张扬。燕十三守卫在他身后半步远,立耳细听。
风声夹杂着马蹄声,他稍微上前:“主子,三皇子的队伍到城外了。”
君逸琛今日回朝,纵然战败,皇帝仍派禁卫军组织城中百姓迎接,可见对其之偏爱。
沉重的城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四个官兵齐力拉开城门,君逸琛的军队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君逸琛一身盔甲坐于高大黑马之上,眸光冷冽,好不威风。
因败仗而归,无击鼓也无奏乐,君逸琛一行人走进城中,连百姓都无人出声。
君逸琛目光前方,也不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倏然察觉一道目光从高处投下来,眼睑微抬,四下寻找。
蓦然目光一顿。
君逸清与之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撞击。一清冽一冷冽,一平静无波一波涛汹涌。
君逸琛无声冷哼,收回目光。
君逸清目光清冷,不容忽视。顾冷袖即便未看去,也察觉到一丝冷意,下意识抬眼去看,正与他的目光相对,心虚的低下头。
君逸清微微挑眉,饶有兴致的微勾起唇角。顾冷袖竟会在军中,真是愈发有趣了。
君逸琛的队伍在皇宫门前停下,他翻身下马,褪去盔甲,点了几个兵,带去向皇帝请安。
顾冷袖跟在他身后,低头走着,因着心虚,也未敢打量皇宫,绕过几道弯,来到御书房门前。
顾冷袖还未意识到,便撞到了人。忙后退开半步,低声道:“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能在御书房门前随意行走的,想来身份也不低,她现在还是小心些为妙。
身前的人一直未应,倒是旁边的随从开了口:“走路怎的这般不小心,竟冲撞了太子殿下,还不快些请罪!”
这声音……太子殿下……
天圣王朝还有其他太子殿下吗,若没有,那便是君逸清了。
冤家路窄,她算是领教了。顾冷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紧抿着唇,头埋的更低:“参……参见太子殿下,小的无眼,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将惊慌失措扮演个十足。
君逸清目光玩味,稍作沉吟,声音浅带戏谑:“边境条件艰苦,士兵营养不良,眼神也不好了,本宫不怪你。”
顾冷袖心中挥舞着小拳头,营养不良,你才营养不良了呢。表面却只能默认他这说法:“有殿下这话,小的死而无憾,何况留在边境。”
君逸清目光在她头上兜转,轻笑一声,带着燕十三离开。顾冷袖迅速转身,朝他背影扮个鬼脸,心中才舒坦些。
顾冷袖在书房门口等的无趣,竖起耳朵偷听。越是听的清楚,愈发觉得嘲讽。
君逸琛打了败仗,皇帝不仅未责怪,反而铺张浪费的准备晚宴为他接风洗尘,犹如凯旋而归,实在让人不痛快。
顾冷袖无心再听下去,眼睛骨碌碌一转,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哎呦,我的肚子,茅房,哪里有茅房……”
领头的少将见她这模样,皱着眉指了个方向。顾冷袖快步走去,待周围无人,直起身子,伸个懒腰,换了身宫女的衣着,在皇宫转悠。
忽听一道悠扬的笛声传来,轻快喜悦,只听这声音,便觉心中所有阴鸷皆消散。
前线刚打了败仗,何人敢在宫中吹奏如此欢快的曲子?顾冷袖心下疑惑,顺着笛声走去。
只见一朱亭之中,一男子背对她而立,一袭月白色长衫,纤尘不染,微风轻扬起衣玦,宛若谪仙。
单单一个背影,便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直让人想一睹尊荣。
许是因顾冷袖靠近,男子放下笛子,一手拿着白色玉笛,缓缓转身。
顾冷袖看清他容貌,嘴角轻抽。
“小士兵,被本宫的笛声吸引过来了?可还好听?”声音清冷,君逸清把玩着玉笛,见她未应答,自顾自的接下去,“嗯?莫非还陷在笛声里?”
顾冷袖袖中小手握成拳,脸蛋露出一抹甜美笑意:“此曲只应天上有,小的难得一闻,不由惊叹。”
此曲只应天上有?君逸清不由失笑:“本宫便是‘天上’之人,吹奏着曲子有何不可?”
原来他听得出这诗中的嘲讽之意。顾冷袖轻咳一声,略微福身:“不知殿下在此处,小的冒犯,这便离开。”
她好容易从他身边逃离,怎会再次自投罗网,且她从百鬼漠活着出去,他必然起了疑心,不如趁早跑路。
君逸清好似未听见她这话似的,自顾自的坐下,见她未动,以玉笛敲了敲身旁的位置。
顾冷袖鼻观眼,眼观心。空气越发紧绷,分明君逸清只是斟了两杯茶,她便不由自主的抬起脚,朝石桌走去。
君逸清将其中一杯放在她身前:“十三在百鬼漠附近发现的珍贵茶种,你尝尝。”
顾冷袖正要去端茶杯,一听百鬼漠三字,下意识缩回手,干笑两声:“既是殿下心腹采摘的茶,我怎么好意思品尝。”
“本宫准了。”君逸清声音清冷,不容抗拒。
顾冷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君逸清摇晃着玉笛,轻抚着流苏:“顾姑娘如何走出百鬼漠,本宫很是好奇。”
顾冷袖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轻咳几声,干笑道:“殿下知道当时风大,我又生的娇小,自然轻了些,竟被风吹出了百鬼漠,殿下您说奇怪不奇怪。”
“哦?被风吹出去的?”君逸清的玉笛轻敲着石桌,声音清脆,“那你离开之后,可有派人回去找本宫?”
顾冷袖脑后划过黑线,她好容易逃出去的,为何还要贱兮兮的回去找他?小嘴一撇:“殿下您说笑了,当时情况紧急,我自身难保,自然不会识趣的回去给您添麻烦了。”
见他未应答,愈发心虚,轻咳一声:“我当时被风吹傻了,忘了这事……”
君逸清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笑意,轻啜口茶水:“那为何出现在军中?该不是傻掉之后迷了路?”
顾冷袖端着茶杯的手一松,茶杯掉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她面不改色,大脑转的飞快:“殿下,该不是您看错了人,我一介女流,怎会在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