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二月。
三更鼓罢。
门开了,北风灌进来,烛火晃了晃。
苏檀打了个哆嗦,猛地抬起头来,高大挺拔的男子从帘外进来。
苏檀满眼欣喜,起身规矩行礼,待他在罗汉床上坐定,捧着做好的衣裳到他面前,温声道:“侯爷,这件袄子是妾身特地为您做的…”
容宸看也未看那衣裳一眼,神色漠然打断了她:“衣裳府上绣娘会做,不必福晋亲自动手。”
苏檀欣喜的神色僵在脸上,但转瞬,她又努力绽开笑来。
她放下袄子,委身跪在他跟前,微微垂着头,红着脸道:“爷,夜深了,咋们就寝吧。”
她的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攥住,只听容宸冷笑道:“苏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爷碰你么?”
苏檀心中酸楚,两人成亲快三年了,只有一女。
这里是侯府,老祖宗规定,若是三年无子,容宸就会纳妾。
苏檀无从辩解,低声道:“伺候好爷,是妾身的本分。”
容宸脸上的嘲意更浓了:“乡野长大的女子,果真是不知廉耻,爷满足你便是!”
乡野女子?苏檀心中一痛,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她本是尚书府嫡女,却一直养在乡下,母亲死了,父亲才接她入京,她没学规矩,行为粗鄙,被人嘲笑。
他用此羞辱她,不知道她会痛吗?
苏檀低着头,本想就此放弃,却突然被他打横抱起,往床上一扔。
锦帐摇晃。
缠绵时,她又听到他在叫那个名字。
桐儿……桐儿……
一声声催人心肝。
苏檀闭上眼睛,心痛如潮水蔓延。
云收雨歇。
容宸却从不留宿,他张开手臂,苏檀替他穿好衣裳。
男人冷睨着她:“明日替爷收拾处好院子出来,添置些上好的家具物什。”
苏檀随口问了句:“不知爷要安置什么贵客?”
一句平常问候,容宸却忽然不悦。
他眸中聚着乌云,黑沉沉压人,他冷声道:“你只管照做便是,爷的事情轮不到你过问!”
苏檀双手攥紧,轻轻咬着红唇。
她是他的福晋,可他对她连陌生人都不如。
容宸俊美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冷冰冰的道:“苏檀,你既然害了桐儿嫁进来,就老老实实做你的福晋,不要得寸进尺!”
苏檀心中阵阵抽痛,强忍着眼泪低下头。
那件事她解释过那么多次,可容宸从一开始就不信她。
时间久了,她甚至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容宸拂袖而去,苏檀看着掉到地上的皮袄子,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那年侯府败落,苏桐用计悔婚。
她以死相逼才嫁了他,父亲妥协却从此断了和她的关系。
从那天起,他便是她的一切。
月例被掌管中馈的姨母克扣了半数,节衣缩食买的料子,她一针一线缝了大半年……
可他不需要她做袄子。
手指掐入掌心,疼痛传到心口。
次日,奶娘抱着女儿云舒过来。
云舒抱着她撒娇:“额娘,为何这么久了,阿玛还不来看我?”
苏檀将云舒抱在怀里,神色黯然,嘴上却哄着女儿:“舒儿乖,阿玛很忙,等他忙完了就会来看你。”
这时婆子过来通传,说侯爷让她抱着小姐去前院迎接贵客。
什么贵客这样兴师动众?
苏檀有些不安的预感,她抱着云舒走到前院。
只见容宸步履从容的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位穿着素色衣裙,脂粉未施的柔弱女子。
不是苏桐又是谁!
苏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