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容生渊的眸色变得浓稠而沉重,他有些不自然地瞥开视线道:“天寒雨冻,二姑娘不如回房再披上些厚实的外衣……”
温姒微怔,然后看着容生渊的眼神不由得带着些调侃的神情,道:“我初来乍到,并没有想到这些。”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容生渊的侧脸,却惊讶又稀罕地发现,身前这人,皮肤带着些病弱的白,但是耳边一小块皮肤和耳垂已然殷红一片。
这容世子,莫非没接触过什么女人?这天荣皇朝,居然还有这般无暇情怯的男子!想着,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容生渊的余光落在了她嘴角的笑,像是明晓了什么,轻咳了几声,道:“既然如此,渊便长话短说了……”
“渊明日回京,可携二姑娘一程。”
目光再次转回时,容生渊的眼底一片清明,似是恢复了从容不迫、镇定雅然的模样。
听到容生渊的话时,温姒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的目光有些谨慎地落在容生渊的面上,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望进了那深沉宁静如古潭般的眸子,想要看出些什么,却最终一无所获。
温姒在他身上感觉不出一丝恶意,容生渊甚至是对她过于体贴了,她不知道是何缘由。
然而,若有人报以诚心相待,她也不会恶意以回。
只是……
温姒微微垂下了眼眸,眼底泛起一层波澜,半晌,她摇了摇头道:“多谢容世子,但是,温姒另有打算,便不借您东风了。”
她的话传入容生渊的耳中,容生渊丝毫没有诧异,仿佛了然般稍稍颔首,退后了一步道:“既然如此,渊也不多打扰,二姑娘好梦。”
“……等等。”看着那温润如玉、体贴细致的男子,温姒忍不住开口。
看着容生渊似乎有些虚弱的样子,再想到他身边仅仅只有一名侍卫保护,而这天寒大雨,温姒竟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容生渊被贼人刺杀的事情。
温姒本只是知道容生渊大致是在这一年遭人刺杀双目失明,但此时看来,恐怕就是容生渊在行路的这段时间!
想着容生渊前世对她和父王那助力的恩情,就算在没有可以说服的借口的情况下,她也忍不住开口了,她不能负他前世的恩。
容生渊自温姒喊住他时,便淡淡地看着她,面容温和,只等着低头在沉思着什么的温姒。
最终,温姒有些艰涩地开口道:“如今我天荣皇朝势夹三国之间,八方风雨,兵戈抢攘,甚有别国不义之徒混入天荣,妄图扰乱局势,祸起萧墙。世子身份尊贵,此番回京路上,要多加注意山间狭隘,丛林密布之处,多为贼人霍乱之地,莫要遭了外敌之计。”
回京途中,若要经过那山隘、丛林密布的地方,只有城郊外一处——李家庄。
温姒的话,不仅是提出了行刺的地点,甚至还将内外勾结之人都一并引了出来。
而这,都是前世父王告诉她的。
闻言,容生渊的眼底浮起一层讶异的神色,看着温姒有些异样的脸色,他没有开口询问温姒为什么,只是在稍稍怔愣之后,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道:“多谢二姑娘。”
听着容生渊的话,想来是把她说的话听了进去,虽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容生渊这般回答,倒是免去了她绞尽脑汁想缘由的苦恼,温姒的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容生渊微微作揖拜别。
转身离去之时,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温姒有些苦恼又担忧他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暖。
在他想来,怕是温姒无意之中知晓了些什么,所以与他说来,虽多有疑点,但确实直中时局。
容生渊在想到某些可能之时,眼底波澜不惊的眸子,微微沉了下去。
来到西厢的时候,看到杜岩还在拦着洳儿的路,容生渊开口道:“杜岩,让洳儿姑娘走吧。”
听到他的命令,杜岩这才放过了被调戏的脸通红的洳儿。
他回身看世子时,却发现世子的脸色有些冷漠。
下一秒,只听世子冷然道:“近日边疆可有传来消息?”
——
也许是容生渊那温和磁性的一句“好梦”起了作用,醒来已是雨歇现初阳的景致。容生渊和杜岩早早地离开了,并未打扰两人。
因此,当洳儿前去西厢后回来和温姒说两人已离去的消息时,温姒略有些诧异。
就在这时,庄子外似乎传来敲门的声音,温姒带领着洳儿前去开门。
打开门时,只见一名马夫和一辆马车停在了庄子门口。
只是一瞬间,温姒便明白了是谁安排的这一切。
于是,她对马夫礼貌一笑道:“还请稍等。我们稍作整顿便出发。”说完,她回身向厢房走去。
“小姐,您什么时候叫了马车?我们是不是要回王府了?”洳儿的声音有些兴奋。
温姒一笑,不置一词。
重生而来,她也不打算像上辈子一样沉默地等着父王来接她,这一次,她要自己回去,揭露温锦那丑恶的面容!
只是,本来温姒都做好了典当些首饰租辆马车回去,没想到,容世子在被她昨夜拒绝之后,居然如此细心地为她打点好。
想到这里,温姒的眼底闪过一丝暖色。虽然昨夜只是初见容生渊,她甚至都还不大了解他,但是,单凭容生渊是前世唯一一个为她和父王伸冤的人,以及他现在做的,温姒的心中,对他的恩人地位更加尊重。
——
深秋伊始,天色晚醒,华王府的管家刚刚整顿好王府内的事务,就听到王府大门传来铁环敲门之声,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了门,不耐烦道:“谁呀?”
“我。”清冷的女声蓦然传来,一下子让有些怒意上头的管家,如同被冰水泼了一头一样,浑身一震,在看清面前的人时,管家立马缩了回去,把大门猛地关起来。
洳儿一下子气着了,“王伯,你这是干什么?!二小姐回府了,快把门打开!”
“二、二小姐……不是我老王不开,只是……老王妃有吩咐,不、不得让您入府。”管家有些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温姒抬眸,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淡淡地落在门上,门内的管家却感觉仿佛有一道冰冷的刀刺在身上。
温姒薄唇微动,眉眼带着寒意,道:“王伯,你是不是忘了,如今这王府的当家人是谁?”
当家人当然是王爷了!只是,王爷现在不在……那也是老王妃最大了。管家没敢开口。
温姒的眼底漆黑如墨,如冰潭,清冷的声音厉然道:“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王府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