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了背后凌厉的剑气与雄厚的力量正从身边汹涌而过,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头看清身后的来势,虽然那力量的杀意并非指向她,但她隐约感觉到身后一定站着一个人,而且应该是她所熟识的人。
剑气充斥,凌乱而舞,几乎令她睁不开眼睛,她压抑在胸口许久的一股真气带着一口鲜血涌了出来,身体仿若虚脱了一般委顿下去。耳畔风声而过,她听到郁天剑冷笑了一声:“你终于出现了。”而后她身后的人也沉呤了一句,只是,那人说的一句什么话,她却无力再听清了,黑暗很快吞噬了她的神志。
“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一种强烈的毅力在她梦魇中支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占胜了那漆压沉重的黑暗,突破黑障,看到了光明,耳边的马蹄声有节奏的响起,她已觉彻到自己依然还在那辆奔向岳阳的马车上。她动了动手指,试图站起身,不觉体内不知何时多了一股柔和的真气,全身的疲惫竟似在一场晕睡中消失无存,她就这样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马儿却停了下来,冉镜雪拉了拉僵绳,试图将马儿调转方向,返向她与郁天剑比剑的地方,毕竟那在危急之中救了她性命的恩人,她必须得答谢还恩,这是她一向做人的原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此等救命之恩。
但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无论她怎么拉转僵绳或是鞭打马身,那马恍若没事般的,只顾径直走到湖水边,将头埋在水里尽情的喝起水来。冉镜雪无奈之下,只得跳下马车,环顾了一下四周,便见湖水清碧无垠,远远的有一座青山耸立,倒映于湖光碧色间,当真是水光接天,一碧万顷,唐李白曾云:“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难道这便是洞庭湖、君山?
久居天山雪峰的她当真很少见得此等盎然景致,早闻“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此番身临其境,竟有种超脱尘世之外的感觉,想必世外桃源也就如此吧!
然而,景虽然是美景,她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她很清楚魔教幕天宇里的那个魔王天君,对于他没有用的人,或是离弃了他的人,甚或是背叛了他的人,都会走向一个结局,一个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结局。魔教的追杀并不会因为郁天剑的一句承诺而停止,然而,这样逃亡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如此一想,烦忧甚重,她又转念一想:管他呢,自由一天算一天,活着一天,就开心一天吧!毕竟,很久,她都没有开心过,甚至轻松过了。
想着,她也走到了湖边,蹲下身来,伸手划向了清澈如镜的湖面,平静的湖面倒映出她清研俊美的脸,此时换了男装的她故意将眉峰挑高,真的剑眉星目,显出了一股男儿的飒爽英气。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情不自禁的,她想起了师傅曾经教过她的诗句,一时竟有些意外,那句诗居然被她恰到好处的用在了此时此地此景。
“师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色呀?”小的时候,她曾好奇的问起师傅的家乡,而师傅每念及她的家乡时总会很欣慰的感叹出两个字:“很美。”
难道这便是师傅年轻时走过的地方么?冉镜雪心头浮起一丝怅然,手指颤抖着在湖面惊起了一道水波,水波声息,留有余音,那声音竟似一曲清质悦耳的琴声,琴声悠然,恰似了她眼前所见的一切,如泠泠流淌的水泣,如袅袅起舞的烟波,如盈盈一水间的笑呤,然而这些都不足为奇,令冉镜雪诧异的是,她指下,水中的游鱼竟毫不惧她,欢快的游了过来,鱼群中,鱼头接鱼尾,组成各种不一样的形状,冉镜雪起初不以为怪,但注视了良久,却赫然发现这竟是组成那琴声的一个个音符,“鱼竟通音律”,当这样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时,她避邪般得跳离了湖面,但当她抬头一瞬间,她的目光又不得不被天上的一道奇景吸引住:天上沙鸥成群,竟也毫不逊色于湖中锦鳞,在空中排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的音符,音符随琴声而变,形似分毫不差。
“是谁在此弹奏,不妨现身一见。”冉镜雪寻了那琴声的方向,猛提一口真气将声音传向琴声传来的地方。
却在这时,她手牵的马绳突地一紧,马儿如狂野般的奔僵起来,直向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啊——”野马拉着冉镜雪在林荫小道间拖出一条长长的睡痕,同时也拖出一声长长的惨叫,虽忍不住惨叫,但她却始终没有放弃拉着僵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么看重这匹马,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有太多她解不开的谜:比如丹砂,比如马夫,比如一路穷追不舍总能找到她的杀手,比如她背后似乎永远藏着的一双眼睛,比如那个救了她性命却未能谋一面的恩人……
或者,是因为她太孤独,自离开魔教暮天宇以后,从黔云雾山一直逃亡到南楚,她一直是孤军奋战,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性命,甚至朝不保夕,她没有朋友,却更加不能有朋友,她不知道什么样的朋友才能不被她牵连,什么样的朋友才能抵抗魔教杀手的追杀。
曾经,她以为她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但是,“朋友”两个字当真太难。
那么,就唯有这马儿了,这匹马也算得上救了她半条命,勉强也算得上她的朋友了吧!
她拼了命的拉着僵绳,哪知这马儿竟真不顾她死活,一路奔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檐牙高啄,琉璃瓦顶,两侧雕龙的古城楼,如果还继续这样横冲上去势必要将她撞个头破血流,她唯有松了僵绳,腾身于马车之上,再借力足点马车,跃入高空翻身落下,这一落却恰恰落在了那古城楼台之上。
“点将台?”在她翻身之时,视线里赫然出现了这三个大字。
据传215年,孙权派鲁肃率军至岳阳,欲与刘备争荆州,肃施权令,修巴丘城,操水军,而点将台正是这军事设施之一,名垂至今。
于点将台之上眺望前方,那高耸于石阶之上的三层红楼尽收眼底。冉镜雪正疑,却见那马儿一声嘶啸,前蹄向半空中一扬,顿时就向那石阶之上的三层红楼奔去,蹄声震响四际。
冉镜雪早疑此马通人性,识主人,终惊不住心中好奇的诱惑,运起一股真气,跳上了那石阶,几个点落,跃过116级石阶,路过了五个平台,便到了城门口。那马儿也驻蹄于楼前,似乎与她一样,要好好看看这名闻天下的岳阳楼。
重檐鳌突,藻井锁窗,雕梁画栋,丹柱彩楹,整座红楼看上去如罩了一层庄严而华丽的光晕,透射出不容谛视的威严,楼层空寂无人,却隐约似有丝竹之声传来,此丝竹之声虽不同于琴声的空灵清亮,其音律,冉镜雪闻之耳熟,却正是洞庭湖边能诱鱼鸥成群而欢的琴曲。
“是谁?是谁在此奏乐?”冉镜雪对着楼层再次喝了一声,她相信她的声音一定会在那空寂的楼层里回响嘹亮,若楼层里真有人,那么就不会有人听不见的道理。
然,就在她喝这一声时,那马又是一阵嘶啸,莽冲进了楼中。难道这马受制于这丝竹管乐?冉镜雪心中再度一惊,便闻得楼中一男子清雅的呤唱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