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娘一直想要个孩子傍身。
早上起床,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她有些懊恼。
她本想今天早上起床后求一求穆莳,让他准许自己怀孕,别再让婆子给她送避子汤。可穆莳身强体壮,昨晚折腾得太晚。早上她一睁眼,床榻上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丫头紫烟听见动静连忙走进来,隔着帐子问她:“姨娘,可是醒了?”
夏芸娘应了一声,就瞧见床帐子被撩开,露出来的却不是紫烟的脸,而是花白着鬓角,一脸严肃冷淡的孙嬷嬷。
她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又是那避子汤……
夏芸娘脸色发苦,但又不敢拒绝,只好叹了口气将碗接过来一口灌了下去,这才皱着脸笑了起来:“这种小事怎么劳动孙嬷嬷亲自来……”
孙嬷嬷一手照顾穆莳长大,在侯府十分有脸面,比夏芸娘这不太受宠的妾室要有地位的多,她是一点都不敢得罪。
孙嬷嬷对她的谦卑半点不领情,笑的冷淡又轻蔑:“自然是为了防备有些人不肯安分,咱们爷什么身份?要是被下贱胚子怀了种,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话。”
夏芸娘脸上的笑一僵,眼神有些黯淡,她的确出身青楼,被人瞧不上也是常有的事,以往也没少被人当面嘲讽,便是穆莳,也总因为这事嫌弃她。
可过去她也改不了,只好这么忍着。
紫烟不忿的撅起嘴,走过来搀扶夏芸娘:“姨娘,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吧,说不准今晚侯爷还要过来呢。”
夏芸娘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给自己长脸,可心里却更苦,穆莳不喜欢她,一个月里能来一回已经十分难得了。
孙嬷嬷显然也知道这茬,因此很不客气的笑了一声,里头满是嘲讽。
主仆两人被笑的脸上都火辣辣的,只好背对着她坐在梳妆镜前,连回头都不敢。
外头忽然传来喧哗声,不多时一道粗哑的女声响起来:“夏氏可在里头?侯爷传你去主院见见。”
夏芸娘一愣,下意识探头看了眼天色,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穆莳竟然肯让她去主院?
孙嬷嬷也是一愣,撩开门帘看出去:“怎么回事?”
夏芸娘这才瞧见外头站着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面相都有些凶,怎么看都不像是善茬,这主院传见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一向安分,也没做什么错事啊……
她心里惴惴,忍不住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紫烟还傻乎乎的高兴:“铁定是侯爷觉得您好了。”
她手脚麻利的给夏芸娘梳好了头发,恨不得将首饰全插在她头上,又取了艳粉色的衣裳来给她换。
夏芸娘心不在焉,也不敢耽搁,收拾完毕匆忙往外走,不等撩开厚厚的棉帘子,就听见两个婆子一改方才嚣张的语气,低声下气的和孙嬷嬷说话。
“侯爷下朝回来才看见白姑娘被推进了池子里,发了好大的火,姨娘们都被喊去主院跪着了,侯爷说,白姑娘什么时候醒,就让什么时候起。”
夏芸娘听得心里一咯噔,这个白姑娘她听过,叫白凌霜,说是前阵子穆莳出门剿了一趟匪,从匪窝救出来的,一带回来就喜欢的不得了,单独辟了院子出来给她住着,也从不许后院这些人去她跟前走动,显见是上心的很。
这样长在穆莳心窝上的人,夏芸娘是从来不敢招惹的,唯恐一个不慎,就被穆莳抓住把柄,将自己赶出去。
孙嬷嬷察觉到她在偷听,视线严厉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这一身穿戴,面露鄙夷,连忙将头扭了回去,语调不高不低的开了口:“既然夏姨娘收拾好了,那就走吧,别让爷久等。”
夏芸娘连忙答应一声,被两个婆子押犯人似的夹在中间,一路往主院去,路上她忍不住开了口:“我刚才听见说白姑娘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倒是不甚在意白凌霜的死活,只是怕穆莳迁怒到她身上。
因为孙嬷嬷在,两个婆子虽然满脸嫌弃,却还是回答了她的话:“就今儿早上,半夜落了雪,白姑娘说要去收一些泡茶,结果就掉进了池子里。”
夏芸娘松了口气:“原来是早上出的事,那和我可没关系,我刚刚才起来……孙嬷嬷可看见了。”
孙嬷嬷语气冷硬:“若当真和你无关,爷自然不会牵连你。”
夏芸娘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虽说被喊去主院不是什么好事,可能多瞧穆莳一眼,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那男人吝啬的很,便是去了她那里,也多是入夜之后,她都已经许久没仔细瞧过对方了,心里多少都是惦记的。
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主院,门开着,院子里乌压压跪了一群人,喊冤的,诉委屈的,夹杂着啜泣声,十分热闹。
穆莳这人不好色,可后院妾室却不少,有生母长公主给的,有官员送的,也有太子皇子们赐的,可像夏芸娘这样,被他自己带回来的,还是独一个。
然而也没什么用处,穆莳照旧不喜欢她。
身后有人忽然推了她一把,夏芸娘一个踉跄跪趴在了地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是那两个婆子之一。
“侯爷说了,请姨娘们都在这里跪着反省,什么时候白姑娘醒了什么时候起。”
夏芸娘心想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她明明和这事没关系。
她瞧见穆莳远远的坐在正厅里,黑沉着脸和人低声说话,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夏芸娘咬了咬嘴唇,心里有点发酸,这果然是很喜欢那个白姑娘的。
可再喜欢,她也是无辜的,凭什么寒冬腊月里要在这里跪着挨冻?
她正想喊一声冤枉,耳边便响起了一声哭嚎,她一愣,下意识捂住了嘴,摸着自己两瓣唇是闭着的,这才反应过来,喊得人不是自己。
外头又有一个姨娘被带了过来,不过她比夏芸娘凄惨的多,是被生生拖过来的,才下了雪,地面还没清扫干净,她一身衣裙又湿又脏,瞧着十分狼狈。
“我是冤枉的,你们这群狗奴才,你们胆敢这么对我……爷,妾身冤枉,呜呜呜……”
夏芸娘正打算有样学样,眼角就瞥见穆莳冷硬的神情,他眼底没有半分怜惜,瞧着自己的女人被人这样欺辱,却连眉毛都没动弹一下。
她心里莫名就是一凉,一声冤枉噎在喉咙里,半晌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