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起下楼，贺聿明问纪苒需不需要他送。
她哪里还好意思麻烦他，赶忙摆手，“我打车就行。”
贺聿明点点头，“路上小心。”
纪苒转身，身上穿着羽绒服果然不那么冷了，她低着头往出租车停靠点走，忽然想起一件事。
贺聿明的生日，应该是在夏天。
曾经有个夏天，他大约是受不了那种在学校遭受霸凌，在贺家又看冷脸的生活，从贺家悄悄走了。
后来纪苒听说，他是去找他妈妈了。
“听说那天是他生日，可能还想着他妈给他过生日吧，”贺牧远提到这事儿，不屑地笑，“结果那小三二话不说，把他拒之门外，他就在外面枯站，夜里也不让他进门，到第二天他妈给他买车票，又把他送回北城了，他只能回来，丧家犬一样……”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哄笑起来，纪苒在这片充满恶意的笑声里，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她笑不出来。
贺聿明在贺家，自然没人给他过生日，他去找妈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一句生日快乐。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她想，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她一定要送他一份生日礼物。
出租车绝尘而去，她没有看到后面一直没有离开的贺聿明。
那双沉黑的眼一直注视着她，从望着她的背影，到望着那辆出租车，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纪苒回到学校宿舍，舍友杨颜揶揄她：“彻夜不归哦苒子，是不是和你的牧远哥哥有新进展了呀。”
两人是闺蜜，贺牧远之前来学校找纪苒的时候，特意请她还有杨颜一起吃饭，席间话说得很微妙：“杨颜，你帮我个忙，多照顾照顾小苒子，她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杨颜当时说：“苒子这么乖，会有什么事啊。”
贺牧远：“就是因为乖才要看好了，大学坏男孩那么多，别把我们小苒子拐跑了。”
杨颜掩唇，一脸姨母笑，又伸手轻戳了纪苒一下，“听见没？你的牧远哥哥害怕你跟人跑呢。”
谁能想到，现在纪苒没跑，贺牧远跟人跑了。
纪苒面对杨颜的问题，只觉得尴尬，好一阵才开口：“没有……我，我和贺牧远，不是那种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和我告白过。”
杨颜没搞清状况，还在笑：“告不告白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两家爸妈都已经认定你们要结婚了。”
纪苒在椅子上坐下，深深吸气，“杨颜，我和贺牧远其实真的不是一对，他有女朋友了，昨晚他为他女朋友打架被拘留，我就是去帮忙办个保释手续，后来我也没跟他在一起，他和他女朋友开房，我是在另外一个朋友那边借宿的。”
杨颜愣住了。
好半天，她拧眉，“贺牧远……交女朋友了？”
纪苒点头。
“没和你说？”
纪苒点头，“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杨颜缓冲一阵，声音高了一度，“他开什么玩笑呢，之前有事没事来学校请咱们宿舍的人吃饭，大家都当你是他女朋友，有男生打听你，想追你都被大家给挡回去了，现在他和别的女人搞一起去了？”
杨颜不说还好，一说，纪苒更难受，眼圈都红了。
她咬着嘴唇，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说贺牧远不会一开始就是个中央空调，到处玩暧昧吧？”杨颜问。
纪苒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觉得不是，直到上高中她和贺牧远都是一个学校，他并非女生们眼中的暖男，但她现在也不确定了，她自以为了解他，但结果他确确实实摆她一道。
临近学期末，基本没课了，别人都在抓紧复习应对考试，纪苒也抱着书本看，然而脑中混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浑浑噩噩过去这一天，到晚上，她收到贺牧远的微信。
贺牧远：你和我爸妈说我打架进局子的事儿了？
一般情况下，贺牧远很少给她发文字，他比较喜欢直接打电话，每次接通还都会亲切地先喊一声小苒子。
他突然发这么一条信息，她心底就有些不安，打字回复：没有啊，怎么了？
贺牧远：他们知道了，我现在在车上，准备回家挨骂。
纪苒心口一沉，赶紧发：我没说啊，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贺牧远：鬼知道。
纪苒握着手机，看着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他这话含沙射影。
贺牧远：你帮我个忙行吗？
纪苒心头有不妙的预感。
贺牧远：我听我爸妈那意思，已经知道我是因为个女孩儿打架，他们问我是谁我没敢说，要是他们知道这女孩儿是陈语，那陈语和我爸妈还没正式见面，就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所以咱俩能不能串个供，就说我和你在酒吧玩的时候有人骚扰你，我才打人的？
纪苒其实不太意外。
初中时贺牧远家里人不让他在自家电脑上玩游戏，他会偷偷去网吧玩，为避免父母发现，他会带上纪苒一起，完了和父母说自己是陪着她去书店了。
这招很好用，乃至到了高中，他但凡想要从繁忙的学业里偷空出去玩，都带着她做障眼法。
纪苒很乖，所以贺父贺母非常相信她，只要她一开口，他们就会相信贺牧远这些说辞。
不过这次情况毕竟不同，这次贺牧远是要她为陈语背锅，虽然这件事里陈语也是受害人，但毕竟这架是因她而打。
没人愿意背黑锅，纪苒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目光回到课本上，试图看书。
手机不断震动，她闭了闭眼，又拿起。
贺牧远：拜托了，你知道我爸妈对你那么好，我为你打架他们就不会太怪罪我，而且陈语也不至于给他们留个坏印象。
贺牧远：我也是没办法，小苒子，你帮我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贺牧远：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凭直觉，纪苒断定这最后一句已经带了他一贯的少爷脾气。
贺牧远不是好脾气的人，但他对纪苒一直还算温和，纪苒的性子又软软的，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之间很少产生矛盾。
纪苒已经想不起上一回和他闹不愉快是什么时候，但现在，贺牧远为了陈语和她闹情绪。
她手指停在输入框那里，好半天，手机屏幕暗下去，她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