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宽敞,薄玦周身空气却冷凝到了极致,压得所有人喘不上气。
他沉默不语。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拿出烟盒,夹着一支烟点燃。
呼出白雾,笼罩了他的面容,他就这么透过朦胧的雾气看着沈书意,眼神不明。
“滚。”
随即,薄老爷子也不悦地挥了挥手。
柳茹扶起了沈书意。
沈书意抽离了自己的手,笔直地站在厅中,字字有力道:“既然我在这里诸多不便,那我马上便搬离,老爷子,谢谢多年照拂。”
她要走也要走得体面,干脆。
她再也不会如前世小心翼翼,担惊受怕。
说完,沈书意转身离开。
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危险而冷厉。
……
走出大厅,多颗避孕药带来的胃肠反应席卷而来,头晕恶心。
沈书意没走出去几步路,人就晕了过去。
等沈书意醒来,柳茹便坐在床边眼眶有些泛红。
看她醒来,上来就是一巴掌,不重,像是挠痒痒一样。
“你想吓死我是不是?那药是可以乱吃的吗?”
“妈,没用的,我不吃这辈子都走不出薄家。”沈书意虚弱道。
“你……命苦!以前就和你说了早点接触一下富家子弟,若是嫁得好了,也能过安稳日子。”柳茹劝道。
“像你一样?”
算哪门子安稳日子?
柳茹欲言又止。
这时门开了,薄岩川端了一碗粥进来。
“书意醒了,赶紧喝两口粥,胃里也舒服点。”
沈书意刚想说谢谢,就发现薄岩川耳朵破了,从划痕看像是被什么锋利物砸过去的。
一定是薄老爷子。
他一直不待见他们这一房,嫌弃二儿子愚笨,还执意娶了个带拖油瓶的女人。
沈书意歉意道:“叔叔,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尽快走的。”
“别乱说!”柳茹不悦。
薄岩川轻拍她的肩膀:“医生说书意醒了还要吃药,你去倒杯温水。”
柳茹立即起身离开。
薄岩川坐在床边,微微叹气:“书意,你一定要走吗?”
“叔叔,我留下会给你和妈妈添麻烦的,我都这么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
“怪我没本事。”薄岩川掏出一张卡塞进了沈书意枕下,“别推辞,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有的是地方花钱,密码是你的生日,出去要小心点。有事给我和你妈打电话。”
沈书意感激道:“谢谢你,叔叔。”
薄岩川看着沈书意,没由来道:“今天老三也真是奇怪,太反常了。”
沈书意不明道:“怎么了?”
“你妈喊你晕了,老三居然冲了出来,抱着你就走了,要不是老爷子喊人把你送回来,这会儿你还躺他院子里。”
“什么?”沈书意惊得捏紧了被子。
“你放心,老三说怕你死在薄家,落人口舌。”
“嗯。”
这才像薄玦,沈书意苦笑。
昨夜的一切恍然如梦。
沈书意吃过药休息了一会儿,随即起身收拾了一个包。
离开时,她避开了柳茹,否则柳茹一定哭哭啼啼的。
走出薄宅时,一路上佣人都低着头,生怕和她沾边似的。
她站在门廊下,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
这一天,终于快过去了。
京市的秋意来得早,傍晚的风萧萧瑟瑟。
沈书意压着包带,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薄宅是独立的园沈式宅邸,虽然在京市最好的地段,但为了不被外界打扰,薄家早就将宅院周围的地也一并买下。
修了环绕的私人公园,偶尔做活动也会对外开放。
但没有地铁,没有公车,就连出租车也很少得可怜。
沈书意再快也得走二十分钟才能到最近的站台。
她顶着风走在路灯下,走出去几分钟,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她下意识往边上靠了靠。
没想到车却停在了她身侧。
“沈小姐,请上车。”
车窗降下,一张还算熟悉的脸探了出来。
是薄玦的助理,陈亦。
沈书意微愣,余光瞥向后座,戴着红翡扳指的手在膝头轻叩着,似有不耐。
薄玦。
沈书意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摇摇头:“不用,小叔慢走。”
她拉了拉背包,继续往前。
身后,陈亦快速下车挡住了沈书意的去路。
他端着礼貌恰当的笑容,缓声道:“沈小姐,请上车,这也是为你好,三爷说你这样提着行李离开,万一被人看到了对谁都不好。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请你上车。”
沈书意捏紧了背包,看向了后座车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薄玦正看着她。
薄玦的手段在京市出名的狠厉,前世,她也见识过了。
真的硬碰硬,他会怎么做可想而知。
沈书意身体顿时没了一丝热气,整个人凉飕飕的。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想再去挑战薄玦的怒气。
沈书意点点头,走向副驾驶。
人却被陈亦塞进了后座。
刚坐稳,她就嗅到了车厢内的酒气。
狐疑看去,薄玦高挺的身子靠着椅背,半阖眼眸,昏暗中,他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中。
危险又冷峻。
薄玦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走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却压得沈书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这种感觉。
像极了他前世惩罚她时说‘想走?没那么容易。’的语气。
沈书意压着恨意,挪了一下位置,刚想回答,手机响了。
是柳茹打来的。
沈书意不想接,怕柳茹又抱怨她不知道抓住机会。
可薄玦的目光已经落下,蹙了蹙眉。
沈书意只能接通。
“沈书意!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亏待你了吗?要你离家出走?”
柳茹声音微哽,字字都透着无可奈何。
她也知道自己没能力保住女儿。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小心点。”柳茹叹了一口气,还是无奈妥协了,“书意,要不……我找你叔叔帮你相亲吧,有个男人依靠也好过一个人在外,你叔叔一定会帮你找个适合你的。”
柳茹又开始说教了。
沈书意余光轻瞥薄玦,实在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自己已经发虚,着急忙慌地说再见。
柳茹难得硬气一回:“别和我打马虎眼,我也是为你好,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天你就去相亲……”
“妈!挂了。”
沈书意说完就挂了电话。
前世,柳茹也张罗过相亲,可后来出了她和薄玦的事情,便不了了之。
提到薄玦,他应该没听到吧?
听到了也无所谓,他也不会在意。
但车厢内像是突然被真空一样,针落可闻。
路灯被枝丫分割,光线斑驳透进车窗,从薄玦深邃的轮廓上滑过。
沈书意如坐针毡,不由得握紧了手。
随即,一声轻嗤。
“相亲?”
“沈书意,你昨晚到底有一句话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