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痛得万箭穿心,但她还是说的云淡风轻。
听着她不带任何感情吐出的话,夏经灼的心没由得被狠狠蛰了一下,痛疼又酸涩。
他松了手,解开车门锁,没有说话。
江嘉年琢磨不透他此刻是什么情绪,但她没心思去猜,匆忙下了车,然后扬停出租车离去。
她直接去了机场,没再回家休息,随后给顾佑发短信说明了情况。
反正解释,是已经解释不清了……
夜晚的机场,宁静空旷。
盏盏白光照亮了整个天际,多了丝暖意。
江嘉年往塔台走时,忽的看到地上有两三只黑黑的老鼠从脚下快速穿梭。
她吃了一惊,机场什么时候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老鼠了?
空气闷闷的,她的心底莫名涌上了一丝怪异感。
江嘉年进了塔台控制中心,同事诧异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现在还不到夜班接替时间。
她笑笑没解释太多,只说在家闲得无聊。
忽的,桌上水杯中的水一阵摇晃,连带着桌椅都轰轰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同事立马站起来,警惕看着屋里晃动的一切,“该不会是地震了吧?!”
“别紧张,整个机场还有数千旅客……”江嘉年屏住呼吸,连忙划动电脑屏幕查看此刻的航班信息。
她话才说了一半,瞬觉脚跟不稳,整个塔台都在明显晃动。
“是地震,真的是地震!快跑啊——!”同事早已吓得面色苍白,什么都顾不得直直按动电梯跑了下去。
江嘉年想叫住他已经来不及,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打开无线通讯设备,联系了所有航管人员,请求启动所有飞机撤走全部乘客。
“芙山塔台会坚守岗位,直至最后一架飞机安全离开!”江嘉年紧握着无线麦,声音坚定。
她站在118米的塔台上,鸟瞰整个机场。
短短几分钟,地面晃动得更厉害,江嘉年隐约能听到无线麦那端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危难当前,所有人的求生欲都占据了全部的理智和冷静,大家在地勤广播的指引下,疯狂地朝着飞机奔去!
江嘉年死死看着眼前的三个大屏幕,熟记所有空中枢纽航线,随后指挥机组工作人员和地勤人员加速撤离机场!
塔台控制中心已经开始剧烈摇晃,桌上的水杯摆件全都摔落至地,电脑屏也在闪来闪去,晃动不已!
江嘉年紧紧攥着控制台的手柄,随后联系附近安全的塔台中心,再将这边所有飞机的定位雷达传送过去。
眼看机场飞机一架架匆匆滑行起飞,一架波音747却依旧纹丝未动,江嘉年急了,赶紧查看编码,这才看到是夏经灼驾驶的飞机!
“阳航518,塔台命令你急速起航,前往东风机场!”江嘉年对着无线麦焦急说道。
“江嘉年,你是阳航518的最后一个乘客。”夏经灼低沉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
江嘉年的眼眶涩涩发疼,一种无以言语的悲恸紧紧束缚着她的心脏。
“全机乘客的性命都在你手中,阳航518,塔台命令你,即刻出发。”江嘉年哽咽开口。
轰隆——
地动山摇,一台电脑显示屏从框架上摔落下来,亮着的屏幕瞬间漆黑。
夏经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扭头看向塔台方向,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个女人。
“夏机长,快飞,前面的跑道已经裂开了!”夏经灼身侧传来了空乘人员焦急的声音。
“啊!”身后传来江青融一声虚弱的叫喊。
“乘务长,你怎么了?”空乘们扶住了差点倒地的江青融。
江青融揉着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她怔怔看着夏经灼,眼神透着哀求:“阿灼,快飞吧……”
夏经灼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抓住,额角的青筋也根根凸起。
他抬手握紧操纵杆,用力向后拉。
机身颤了颤,随即仰头朝云霄飞去。
呲呲——
无线麦传来了电流声,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随时都会断联。
“等我……回……接你……”
刚听到夏经灼开口,声音却戛然而止。
嘭——
玻璃碎裂声。
控制中心四周的落地玻璃全都裂开,震落一地,震耳欲聋。
一个剧烈晃动,江嘉年连人带着控制台面的操纵杆一起滚到了角落。
满地的玻璃渣扎进了她身上,鲜血浸红了衣裳。
她刚要动弹,墙边的大柜子翻倒下来,砸到了她背上!
“噗——”胸口一阵血气翻涌,江嘉年吐了口鲜血。
那顽强矗立着的塔台折腰断裂,整个控制中心像个折翼的巨鸟直直坠落滚滚浓烟。
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过往岁月走马观花一样在江嘉年脑子里一一闪现。
她想到了夏经灼的多情,江青融的嘲笑,江母的打骂,还有死去江父留给自己的记事本。
那上面有江父对她这个小女儿的喜欢和期盼,以及她名字和芙山机场的秘密……
那是年幼时,江嘉年全部的温暖。
滚热的鲜血顺着她苍白的嘴角不断滑落,她费力地对着空气喃呢道:“爸,妈错了,我没有祸害整个机场,是我救了他们……”
大地的裂缝如蟒蛇蜿蜒快速袭来,江嘉年的身体慢慢往下坠落。
她看着头顶即将坠落的天花板,闭上眼,泪流满面。
夏经灼,我等不到你来接我了……
“嘭”地一声巨响,大地归为平静。
原来死亡,从来都是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