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乌啼绿树,莺啼声声入画堂。
窗外,四季海棠倒是开的不错。
斜倚在榻上小憨的女子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这一片红艳。
红的似血。
她站起身来,颤巍巍地走过去,从眼前的惊异茫然,慢慢的变得凝重,以至于热泪盈眶。
这里是沈府,是玉棠苑,是她的闺阁,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少女便是沈颖,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该死在祭台上的她居然没死,反而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春日里的风带着些许寒凉,冰冷的感觉让她彻底清醒。
沈家,传承了几百年的簪缨世家,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茵而坐,列鼎而食。
沈家世代出名相,她的祖父不仅是位高权重的相爷,还是太子恩师。那时,沈家兴旺显赫,无人敢欺。
登高必跌重,素来沉稳有度的东宫太子不知怎地突然谋反了,而沈颖的祖父作为太子太傅,毫无疑问被归为太子一党。
政敌们拿此事做文章,在朝堂上疯狂打压沈家,家族子弟被大肆清洗,沈家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而祖父花了无数心血培养的几个有才能的家族子弟也遭到意外,死的死伤的伤,断了仕途路。
祖父遭受到一连串的打击,身体承受不住,垮掉了,饮恨而去。
祖父去世后,沈家彻底失去了庇护,在政敌的打压下,她的叔伯们都闲置在家里不得任用。
彼时,沈家危机重重。
而江珩不知怎地发现了沈颖隐藏着的最大秘密,他发现了沈梨的存在!
沈梨全身雪白,是世人口中的妖孽。
倘若江珩揭发沈家藏匿妖女之事,无疑会为沈家带来灾难。
沈颖终究是狠不下心肠了结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妹妹,于是她答应江珩,下嫁于他。
谁都知道晋安伯是三皇子派系的,沈颖与江珩联姻,代表着沈家站队三皇子。
沈家是南唐十大世家之首,虽然因太子谋逆之事而遭受到牵连,伤了根本,但沈家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沈家成了三皇子手中的利刃,帮他在朝野上开疆扩土。
可以说,三皇子慕容辰能除掉劲敌并最终坐稳太子之位,沈家功不可没。
然而即便是站对了队的沈家依旧没能挽救颓败的局势,最终倒台。
沈家没有了利用价值后,江珩露出了真面目。大概是平日里压抑得狠了,又或者是江珩认为沈颖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他急于在沈颖面前扬眉吐气,说出了一些事。
沈家倒台的罪魁祸首是燕家,确切说,是燕家庶女燕冉,所有针对沈家的阴谋阳谋都有燕冉的手笔。
沈颖开始反击,一封又一封的密信寄回家,一道又一道的密令传回去,都抵不住他们的联合打压。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沈家输了,输得彻底。
在沈颖被拘禁在佛堂里的那几年,沈家嫡系除她和沈梨以外,全部死亡。沈家旁系,最终只剩下一些庸碌无为的人,沈家要想翻身比登天还难!
“小姐小姐?”声音与脚步同样由远而近,帘子掀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热茶。
春喜将茶水递到沈颖跟前,“小姐,你这身子刚好,吹不得风呢,喝杯花茶暖暖。”
自古便有上品饮茶、极品饮花这一说法。花茶是集茶味与花香于一体,茶引花香,花增茶味,相得益彰。
沈颖爱极了花茶,平日里也让春喜收集一些鲜花,将其制成干花,用来泡茶。
春喜见沈颖的目光落在细碎的白色花瓣上面,解释道:“小姐,这是杏花。”
沈颖曾在《太平圣惠方》中看到过以杏花洗面治斑点的记载,而且将杏花熬粥服用能令面色如红玉。
杏花有养颜美容的功效,沈颖便动了用杏花泡制花茶的心思。
思绪翻滚,沈颖看到这杏花就知道自己回到了十三岁这一年,回到了七小姐沈萱十二岁生辰这一天。
沈萱是三房嫡出的小姐,她的生辰宴自然热闹非凡,来了不少高门子弟、世家贵女。
前世,沈颖在喝下春喜端来的花茶后,身上发痒,不一会儿便起了红疹。
请来大夫,大夫说茶水里混入了山茄子,山茄子有毒,误食后,全身会长红疹,出现幻觉等。
身子不适的沈颖自然没能出席沈萱的生辰宴。
然而,就是在这天,燕冉在宴会上大出风头,那不知名的曲调格外动人。
沈颖冷笑,没想到燕冉这么早就开始算计自己了,她这是害怕自己的出现威胁到她,打扰她扬名立万的计划么?
谁都知道沈颖师从琴圣谢清池,在琴艺方面的造诣非常高,谢清池曾说沈颖的琴技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沈颖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小姐方才不是说渴了吗?喝了茶再出院子吧。”
春喜再次将茶杯递给沈颖,话里透着急切,“花茶要趁热喝,太凉了影响口感。”
沈颖打量着花茶,汤色黄绿明亮、花瓣晶莹剔透、叶底嫩匀柔软,很好看。
她又抬眼打量着记忆中的婢女,扯了扯嘴角,笑着问道:“春喜,你跟了我几年了?”
春喜心里打鼓,端着茶杯的手有些抖,战战兢兢地回道:“三年了。”
“原来有三年了啊……”
沈颖面带微笑地接过她手中的茶,茶杯送到唇边却又停下,“跟在我身边委屈吗?”
“不委屈,能在小姐身边伺候是婢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会委屈呢?小姐此言真是折煞奴婢了!”
“你今年十六岁,正值碧玉年华,可有心上人?”
春喜的脸唰的一下红了,烫得像是窗外开得正艳的海棠,人却是摇头说道:“没有。”
沈颖微微眯着双眸,怎么会没有喜欢的人呢?
前世,这件事过去没多久,春喜就向自己求恩典,提出要出府嫁人,自己还送了她五十两银子的嫁妆。
直到后来无意间听到丫鬟们闲聊,她才知道春喜嫁的那人是燕府的一个小管事,两人青梅竹马。
沈颖挑眉,脸色沉了下来,将茶杯递到春喜面前:“喝了!”
春喜身子一抖,顿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