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京言在公司的总部视察基地，是助理代接的。

查询了周日的行程表，助理说厉总工全天加班。

“哎？”厉夫人纳闷儿，“橙儿，他没陪你去？”

她独自去，不该忘了店名，应该熟悉路线的。

宁橙心惊肉跳，“加完班很晚去的...他没下车。”

“怪不得。”厉夫人念叨着，“你不亲自去测量，做不出这么合适，尽管是赶工的，针线多精细。”

厉京言那边暂停了视察，接通电话，“您要店名？苏州河制衣店。”

“裙子多少钱？”

“三千。”

这种“便宜货”厉夫人是不入眼的，她是各大红、蓝血顶奢的VIP会员，不少超模单独为她走过秀，她从不试衣服，报上码数，模特穿搭好展示，她看中了哪款，刷卡提货。

但那些奢侈品厉夫人只收藏在娘家过过眼瘾，极少示人，防止给厉淮康惹麻烦。

要不是这条马面裙的刺绣太高级，她实际上连问都懒得问。

“你和那个女大学生在酒店是不是被撞见了？”厉夫人话锋一转。

厉京言沉默了一秒，“谁告诉您的。”

“你别管，你处理完了吗？”

宁橙心不在焉摆弄马面裙，厉京言答复，“处理了。”

“她懂事吗？”厉夫人不放心。

“和橙儿一样懂事。”

宁橙一口气哽在胸中。

她不明白厉京言这节骨眼儿提她干什么。

找刺激吗。

“你真是难得夸女人。”厉夫人没多想，表情也和缓了，“橙儿很适合中式风，你的眼光不错。”

电话里是高管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厉京言走到僻静的地方，“您让宁橙接电话。”

厉夫人把手机给她。

“合适？”

手机烫乎乎的。

好像他的喘息近在咫尺。

宁橙清了清嗓，“合适。”

“C，一尺九，两颗柚子大。”厉京言语调低沉，刻意压着。

她脖颈晕开一大片绯红。

C是罩杯，一尺九是腰围，两颗柚子大小是一左一右的两瓣臀。

比喻却也恰如其分。

宁橙的翘臀在金融系是出名的老天赏饭。

厉京言作为男人，对女性特征当然能瞧出门道。

她面颊烧得厉害，咽了下唾沫，“谢谢。”

“不客气。”

他又恢复了庄严肃穆，正人君子的作派。

宁橙挂断。

“京言对你很有耐心。”厉夫人欣慰，“橙儿讨人喜欢，靳家的小公子一定也喜欢。”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

厉夫人是没听清厉京言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不然要气疯了。

最引以为傲圣洁无瑕的儿子，竟然如此的荒唐。

厉夫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厉京言和司机的女儿越轨。

宁橙当晚留宿在厉宅。

她一直提心吊胆关注着楼下的车库，虽然厉京言工作日住在市区的私宅，可明天他也相亲，保不齐图个方便回了家。

幸好他没回。

......

靳太太选的见面地点在西街的名园，皇室御厨的百年老字号，太太公子哥儿经常光顾的私房菜。

招牌的“酱八鲜”据传是满族八旗子弟的最爱，真假无从考证，反正上流圈人士吃的不是菜，是格调，档次，赚他们口袋里的钱最容易。

穿梭过回廊，有六个VIP包厢，中间的3号和4号亮了灯，门大开，4号是靳太太预订的，3号坐着一男一女。

宁橙呼吸一紧。

三天没见，厉京言下巴的牙印彻底消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做过心理建设，可真切看到他，又较着一股劲儿。

他约会的姑娘本人比照片更漂亮，戴着珍珠耳环，头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慵懒的发髻，都说养尊处优的女人才有精力养护头发，和富贵的女人鞋子有品位是一个道理。

厉京言的审美挺毒辣。

仅仅一张相片，挑到宝了。

“京言——”厉夫人拔高音量叫他。

他回过头，宁橙耷下眼皮。

四目交错，没对上。

厉夫人轻轻拍她，“去和你京言哥打个招呼？”

她摇头，“不打扰他了。”

“你厉叔叔过几年退休，人走茶凉的，退休了势力没了，好在京言的势力大，他照顾你。”厉夫人语重心长，“他结婚后大事小事夫妇会商量着办，所以你要和嫂子好好相处，嫂子小姑子不和睦，你京言哥也为难。”

宁橙肩膀一寸寸垮塌下去，“我记住了。”

厉京言注视着这一幕。

宁橙的骨架小，腰背薄，厉夫人保养得再好，终究发福了，并排站立衬得她弱不禁风，白衣黑裙的冲击力又极大，厉京言想忽略掉她的存在，也忽略不了。

他起身，一步步走来，宁橙心尖也一下又一下地颤。

她闻到醇厚的木质茶香。

大学里的男生爽肤水和香水什么类型的都有，浓郁的，清新的，骚气一点的甚至用花果香型，好闻是好闻，闻多了腻。只有厉京言，即使小众平价的，用在他身上，也无法形容的贵气。

“聊多久了？”厉夫人问他。

“刚聊。”

名园的暖气开得足，宁橙嗓子有些干哑，“京言哥。”

厉京言不咸不淡瞥她，“冷不冷？”

“车里不冷。”

“外面冷，披个外套。”他长辈训导的口吻，“女孩子体弱。”

分不清是真关心还是做戏给厉夫人看，宁橙稀里糊涂的点头。

“关系没定，我不让她过来见您了。”厉京言往回走，厉夫人停在4号包厢门外，和那姑娘一墙之隔。

姑娘没出来，厉夫人同样按兵不动。

双方父母都是金字塔尖的人物，事业上有交集，成了皆大欢喜，假如没成，日后有合作了，只当没有相亲这回事儿，是初次认识，省得女方尴尬。

靳太太在包厢里听到动静，马上出门迎接。

市里的各种聚会，无论是官太太或者富太太，全部以厉夫人为中心。

厉夫人的交际网是固定的，2、3个二流阔太捧着1个一流的，再围绕着十几个三流的，负责端茶倒水调节气氛，一流的永远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位置。

至于和厉夫人平级的夫人，基本不会在同一个场合出现，除非陪丈夫出席，不得不逢场作戏，否则是王不见王。

其实靳家也算一等一的名门望族，但缺个有权的，靳太太的地位自然不如厉夫人显赫。

圈内默认的潜规则：称呼“夫人”的，是权大，称呼“太太”的，是钱多。

宁橙站在门口，清冽的男人气息被走廊的风吹进来，丝丝缕缕涌动着，她坐立不安。

片刻，厉京言返回3号包厢。

靳太太亲手挪开椅子，等厉夫人坐下，认真打量宁橙，“橙儿是吧？”

宁橙小幅度鞠了一躬，“靳阿姨。”

靳太太打量她许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有背景的男女相亲，会互相摆架子，不愿被拿捏住。

“司南临时有会议，实在抽不出空，他委托我道歉。”靳太太将照片搁在桌上，“我带了他的照片。”

厉夫人见过靳家的大公子，宁橙没见过。

的确仪表堂堂，和厉京言的气质相近，又略有区别。

靳家大公子当过陆军作战兵，常年训练皮肤晒得健康的蜜色，发茬剃得很短，深色系的皮面大衣，炯炯有神望向镜头。

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钢铁纪律的做派。

是硬汉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