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不曾?今科探花郎还没风光两日,如今已叫革了官身流放了,说是冲撞了战大将军的缘故。”
今科殿试刚过,如今京城里议论纷纷的都是殿试的事,什么谁家小谁落榜了,谁家小谁封官了,谁家小谁是进士几榜第几名……
那个一朝乍起又迅速跌落神坛的探花郎,更是议论的焦点。
有人反驳前一个的说法,“不会。探花郎再小也是文官,不归大将军这个武将管。想是真的犯了了不得的打错,我四舅爷他媳妇儿的干儿子的弟弟在刑部衙门当差,听说探花郎流放是季相爷亲自拍板的。”
“好家伙,这探花郎的祖坟是不是被人铲了,霉运当头,一下子惹了朝中最不能惹的两个大人物!”
“……”
照花眠兴致勃勃地听了几耳朵,看她高兴的样儿,战列英很后悔不是自己亲自把那个探花充军流放,让季玉痕捡了个便宜。
直到酒菜一道一道上来,照花眠的注意力才被吸引到桌上。
今日说是请战列英父子吃饭,其实也是她自己眼馋明楼很久了,总听说这里有京城最好的厨子与美食,就是没机会来——
倒不是没钱,而是明楼生意火爆,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像照花眠这种平头百姓根本预订不到位置。
今日倒好,她跟着战列英一起来,才到门口就被请到三楼最好的雅间坐下了。
她急不可耐地抓起筷子,正要动手,忽见一家老少三个男子都盯着她看,她硬生生改变了筷子的方向,夹了一块炙颈肉在战列英碗里。
“这炙颈肉好香啊,定是用蜂蜜炙的才有这么香甜吧?大将军快尝尝!”
她请客吃饭,怎好意思自己先吃?
是以先给战列英夹了,她才好意思动筷。
战城北眼巴巴看着那块滴着蜜汁的炙颈肉送到了战列英碗里,委委屈屈道:“小花眠,你这就不公平了。爹送你许多首饰你要感谢他,那我和大哥还救了你,还帮你打了那胖子出气,你怎么不感谢我们呀?”
战列英夹起那块炙颈肉一脸欣慰,正要入口,听见小儿子这话瞥了他一眼。
嘶——
五月天里,战城北活生生打了个冷颤。
照花眠小心地看了战列英一眼,连忙用勺子挖了一大勺热腾腾的奶豆腐在战城北碗里,“二公子吃这个,暖一暖!”
别被你爹的眼神冻伤了!
战城北顿时破涕为笑,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烫得直呼气。
照花眠被他逗得发笑,刚要开吃,忽见战城南也看着自己,疏阔眉目含着淡淡的情绪,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暗示自己给他夹菜吗?
战列英和战城北他都夹了,唯独漏过战城南好像不大好。
可是,万一他不是想让自己给他夹菜呢?
照花眠一时犹豫,忽然听见楼下的酒客又热热闹闹地议论起来,“要说今科殿试啊,最出彩的还是季相爷的公子季陌庐,那可真是文采风流,又仪表堂堂啊!”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隐约记得季玉痕在她面前夸耀过这个儿子,不过她未曾见过,也不知道到底多厉害。
这会儿听见人议论,她忍不住细听了一耳朵。
“哎,这话不对!”
另一个声音反驳前一个,“要是文采风流,怎么不是状元?若是仪表堂堂,怎么不是探花?偏偏是个不上不下的榜眼,可见所言不实。”
那前一个被反驳的也不生气,还笑道:“你知道什么?我五舅姥爷的亲家公的孙儿的表弟他叔叔就在翰林院,说季大公子的卷子原是板上钉钉的状元,偏季相爷听说此事说了,他的儿子做状元,难免叫人猜想朝廷科举不公,还是把名次往后推吧——”
“翰林院那群文官清流最有傲骨,也不是你季相爷说推他们就肯推的。他们细细比较了一番殿试的文章,仍然认为季大公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两下妥协,最好翰林们同意推后一名。”
“你要说因为季大公子仪表堂堂相貌出众再推后一名做探花?翰林院那群文官非撕了你不可!”
毕竟说话这位他五舅姥爷的亲家公的孙儿的表弟他叔叔是翰林院的,且又说得有鼻子有眼,众人便信了,纷纷感慨那季大公子何等人才。
忽听见一道陡然拔高的声音,“啊,那不是季大公子吗?”
嗯?
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到啊。
照花眠正想着,忽听见门外传来男子斯文而不卑不亢的声音,“晚辈季陌庐,求见战大将军。”
战城南等着照花眠给自己夹菜,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的注意力全被旁人议论季陌庐吸引走了。
他心中正对这个季陌庐没好气,忽听他前来拜访,直接起身道:“何必劳烦爹亲自接见?我去便是。”
说罢直接跨出座席,打开雅间的门。
隔着战城南高大的身形,在照花眠的角度只能看见门外的男子穿着水墨色儒生袍,个头竟和战城南差不多,只露出半个利落的戴着玉冠的发髻,虽看不见脸,却能感觉到风度翩翩,气度高华。
“云麾将军。”
“季榜眼。”
两人对面行了礼,从声音就能听出来彼此的不对付。
陌生男子的声音道:“家父听闻战大将军带照姑娘进宫挑选首饰,道是宫中的首饰样式不多,他包下了珍宝阁供照姑娘随意挑选,请照姑娘随我去一趟。”
是来接她的?
照花眠杏眼睁得圆圆的,有些惊讶。
战城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舍妹今日进宫游逛已经累了,吃完饭就要回府休息,没空去什么珍宝阁。”
想起季玉痕和战列英抢着做照花眠的爹时纠缠不休的模样,战城南料定他也有许多话要纠缠,正不耐烦,忽见季陌庐笑了笑。
“哦,挺好。”
战城南:“???”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季陌庐笑得有些轻蔑,“那位照姑娘,将军府既然当做宝,就请好好宝贝着,别让人抢了去。”
“我爹许是老糊涂了想抢到手,但我季陌庐……还没糊涂。”
听他言下之意,他并不想让季玉痕认照花眠这个女儿。
原本不打算见他的战列英忽然改了主意,朗声朝门外道:“让季家小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