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紧张。”
去明德宫的撵轿上，战列英无不自豪道：“我儿端庄得体，姿容如仙，谦逊有礼，不会失礼的。就是不妨头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失礼的话，也不要紧。”
眼看撵轿去的方向宫殿越来越富丽，来往的宫人越来越多穿得越来越体面……不紧张才有鬼呢！
头一次进宫就要见到大boss，她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昨日你刚回京就向朕告假不进宫述职，说有要事。没想到你的要事就是陪姑娘挑首饰，朕要不召你，你预备多久来见朕啊？”
明德宫金碧辉煌，锦绣雕栏，在宫人报了一声“战大将军到”之后，隔着琉璃珠帘的后殿传来皇帝略带戏谑的声音。
跟着转出来一个手里拿着奏折的白净男子，约莫和战列英同龄，一面说着一面抬头看过来。
目光落在照花眠身上的时候，似乎有些吃惊。
“拜见陛下！”
见战列英拱手行礼，照花眠也跟着福身一礼。
慕容云翳笑了笑，不像照花眠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威严无比，倒是挺亲和的。
他口气带着戏谑，“哎哟，怪不得从来不近女色的战大将军失态了，原来是这样标致的一位美人，战大将军好福气啊——不知是谁家小姐？”
“是臣的女儿。”
战列英在皇帝面前依旧惜字如金，只是脸色不像对外人那么严肃，看来君臣关系不错。
慕容云翳一愣。
随即无奈地笑道：“坐吧。朕刚才听宫人议论纷纷说战大将军带了个美人去内造局挑首饰，还说是续弦夫人，朕好奇得什么似的，原来是误传。”
不过战列英这个女儿是哪来的，从来也没听说他有个女儿啊？
因着刚刚的误会，慕容云翳不好当面细问，只把战列英单独召去了后殿述职才好问话，又命明德宫的宫人好生招待照花眠。
不一会儿，各色漂亮的茶点和果子就端了上来，五六个玛瑙小碟精致地摆成团花模样，放在照花眠跟前的黄花梨木几案上。
还有两个和照花眠模样相仿的宫女上来，站在她身边说俏皮话逗她，也体贴上意地问她些身世来历的话。
“战小姐今年多大了，平日喜欢做什么？”
“十六了，喜欢……吃。”
照花眠眨眨眼，说罢用银筷夹了一小块点心，抿了一口，栗子的香甜味入口即化。
原来是栗子糕啊，外头雪白雪白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咬到里头是夹心的栗子黄。
两个宫女反倒被她逗笑了，待要继续问，忽听外头一阵小小骚动，紧跟着听见宫人一声唱喏，“大公主到——”
慕容和璧不是被皇帝请来的，是不请自来的。
她是慕容云翳的长女，宠得跟掌上明珠似的，因此快二十岁了还没出嫁，娇养在宫中。
刚刚她身边的女官去内造局取样式最新的首饰，没想到内造局的宫人说被战大将军带来的小姐挑走了，气得她直接杀来了——
她早一个月就预定好的首饰，凭什么被旁人抢走了？
这事就算是他战大将军，也非得给她个说法不行！
没想到一踏进殿中，倒没见着战大将军也没见着她皇帝老爹，反倒见着一个十来岁杏眼檀唇的小姑娘，正和两个宫女说笑逗乐子。
她穿着鹅黄的春裳，笑起来明媚得和太阳似的。
两个宫女忽然看见她进来，连忙起来躬身行礼，照花眠慢了半拍，想站起来行礼却一时看愣了——
这个姐姐，好美啊……
她在芙蓉坊见过的美人也算多了，都难以和眼前的女子相比。她通身气派华贵，仪容端方，面庞精致莹润，一看就是金山银山堆起来的金枝玉叶。
她忽然想起刚才恍惚间听见，什么大公主到了……
“请大公主安。”
两个宫女见她愣神，连忙大声行礼提醒她，照花眠这才回过神行礼，“请大公主安。对不起啊大公主，我不是故意无礼的，是你生得太美了，我没见过这样的美人。”
慕容和璧一愣，扑哧笑出声。
她早看见照花眠看她看傻了的眼神了，被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夸美貌，她的心情好极了。
“你更美。”
天潢贵胄的公主用不着什么虚与委蛇，素来说话直接，“瞧瞧这眼睛，怎么瞳仁就这么黑？会说话似的。这嘴唇……你用的什么胭脂膏子？是玫瑰的还是芍药的？”
跟着慕容和璧进来的几个宫女惊呆了。
刚刚大公主还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这会儿怎么跟抢了她首饰的人亲热起来？
亲姐妹都没见她这么亲热！
“咳。”
领头的女官轻咳一声提醒她，聊得正高兴的慕容和璧才想起正事。
其实这会儿她已经不计较了，照花眠是这等风流标致人物，一件首饰让给她就让给她了。
可是自己身后还有一群女官宫女盯着呢，若不追究倒显得她这个大公主没有威严。
她忖度着慢慢道：“听说花眠妹妹刚从内造局来？我上个月订了一件心爱的点翠花钿，刚才让阿琴去取说是已经被人取走了……”
“啊，那是公主的啊？”
照花眠惊讶地用手掩着口，“我不知道那件花钿是公主的。原没挑那件的，架不住内造局那位大人拼命向我推荐，一会儿我就跟大将军说把公主的首饰还给你。”
她看向站在外头廊下的小竹，小竹被宫里又是皇帝又是公主的大阵仗吓到了，幸好还没吓傻，见照花眠看来忙点头道：“是这样。我们姑娘原只挑了三四件首饰，那位大人硬塞了一堆呢。”
这主仆两个看着一个比一个老实，不像说假话的。
慕容和璧脸上又笑开了，“我说呢，瞧妹妹也不像这种蛮横无理的人，原来是内造局的人弄鬼！好啊，他们竟敢误导我，说得好像是你硬从他们那里要走那件点翠花钿似的，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
“出什么事了？”
后殿里慕容云翳正和战列英谈正事，顺带打听了一番照花眠的身世，还没问完便听见前头吵吵嚷嚷，战列英一下从座中起身，生怕有人欺负他宝贝女儿的架势。
果然，两人一出来，就看见慕容和璧正和照花眠说话，还一脸愠怒模样。
战列英顿时脸色一沉。
“大公主在欺负我的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