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是薛林之的孩子。
那个把我拉进地狱里的男人此刻还在熟睡,我慢慢掐上他的脖子,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你真的,该死。”我慢慢合拢手掌。
他却嘲讽似的笑了笑,漆黑的眼眸仿佛漩涡,好像看一眼就会被卷进无边骇浪里。
“没用的,你不是知道吗…”
他总能轻易击溃我所有防线。
我忽然泄了力气,瘫坐在地。
是啊,我的人生,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就全毁了。
薛林之,薛氏集团和祁老将军家的唯一的后代,年纪轻轻,资产的零头买下本市可能都毫无压力。
他那双双慧黠的桃花眼不知道勾走过多少女孩的魂。
但是没人知道天神的皮囊下究竟爬满了多少虱虫。
薛林之是我整个学生时代的噩梦。
大冬天拿冷水泼我,
知道我有夜盲症故意把我锁在断电的教室里吓唬我。
抽屉里的毛毛虫,书本里的死蟑螂,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也曾哭着问过,为什么是我?
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折磨和刺耳的嘲笑挖苦。
他随手找了件衬衫套上,修长的指节翻飞,打出一个完美的领结。
“吃早饭。”
我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窝在枕头里。
“阿桐,大早上别让我动手,听话……”
我之前也这样赖过床。换来的结果就是这个死变态会直接连人带被子把我扛到楼下陪他吃早饭。
毕竟楼下还有别人,我不想那么丢人。
我很识趣下了楼。
盘子里的煎蛋是个漂亮的小爱心形状。薛林之很有耐心切好了来喂我。
我却把头别过去。
很烦。
“阿桐乖,尝一口。”
我依然不为所动。
他似乎有些生气了,强硬地掰过我的脸塞进我的口中。
“吃掉。”
不容质疑的坚决。
我恨恨咬掉那一口鸡蛋,趁他转身接电话之际又嫌恶地吐出来。
“陈姐,多帮我盯着她,好好吃饭。”他接了个电话,听起来像是洛樱回来了。
他从不让家里的人提洛樱的存在,大约是心头的白月光,胸口的朱砂痣,轻易怎么能给别人看?
但我听见过。
家里清扫的阿姨说,洛樱,是薛林之的青梅竹马。薛家满园的樱花树,都是薛林之的思念。
他俩那点破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当年我们三个可是同班。
呵,老情人回来了。这男人就急不可耐要找她。
我烦躁得不得了,觉得仿佛有个小兽在一点点啃食我的心脏。
天知道我最讨厌鸡蛋。
我砸了面前的餐盘。
“先生说您肠胃不好,要好好吃早饭的。把这杯热牛奶喝了吧。”
面前的女人面露难色。
叫人盯着我,可不就是看管犯人。也是,我现在这个状态,跟犯人也没差。
我赌气似的端起面前的牛奶一饮而尽,就要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
“整天憋闷在房间不好,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我带您出去走走吧。”
我向窗外扫了一眼,仿佛有个小孩一闪而过。
哪来的小孩……
陈姐扶着我向外走,好舒服的阳光。
“已经春日里了,先生给您前年栽下樱树也快开花了…”
“妈妈,这位姐姐是谁啊?”银铃般的童音忽然传入我的耳朵,我一抬头刚好对上一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忽闪忽闪,很可爱。
陈姐突然慌了神拉开了小女孩,一边低声呵斥“怎么不乖乖待着,作业写完了吗就乱跑,怎么不听妈妈的话,不是让你乖乖待着吗…”
她又转头向我道歉,“对不起小姐,家里人今天实在是抽不开身。我保证小羽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我笑了笑,“没关系,她挺可爱的……”
“这姐姐长得真好看,妈妈我能跟她一起玩嘛?”
小家伙,第一次见面嘴还真甜。我被她哄的不自觉开始笑,吩咐陈姐去给我倒杯花茶。
她走开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的光彩。
真是,我又不会吃小孩。
“姐姐叫齐月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羽。”
不像其他打扮的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小羽一头齐耳短发,倒显得清爽灵秀。
“姐姐,那边有人架了秋千椅,我们去玩吧…”
小羽扯着我的手指,一股暖意从指尖传来。
“姐姐你手好冷啊,我们就去那边再晒晒太阳嘛……”
我实在受不住这可爱鬼撒娇,便由着她拉我过去了。
院子里,薛林之栽下的樱花树早已吐出花苞。太阳光懒懒洒下来,我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枝桠,才后知后觉,原来已经是春天了啊。
“你怎么不开心呢姐姐,是你的妈妈也逼你写作业吗?”小羽支着下巴看着我。
我揉了揉这小家伙的脑袋,“姐姐以前喜欢写故事,喜欢写给你这样的鬼灵精童话故事……”
“那你是伤心现在写不了了吗?别难过,我们老师说,音乐也可以讲故事,也可以带来好心情。”说着,她便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口琴。
“这是我上次拿到的奖励,上面有我的魔法,一定会保佑你这么漂亮的姐姐的。”
我小心接过揣进了口袋,随即又开始对着天空出神。
天空是澄净的蔚蓝色,偶尔几只飞鸟掠过。
“小羽,爸爸来接你回去了,快走啦。”
管家一脸焦急抱起我身旁的小羽就要离开。
“姐姐,给你吃糖,我下次一定还来找你玩~”
掌心的小手不知何时早已抽走,带走了我指尖最后一丝温度。
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橙色糖果。橘子奶油味道的,很甜。
我忘了,在别人眼里,我是个神经病,哪个母亲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和精神病患者待在一处……
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药过来,“桐小姐,该喝药了。”
我明明叫齐月亮,薛林之却要叫我阿桐。
我讨厌牛奶鸡蛋,他却叫人每天都做。
我生气砸了东西,他就只是笑,但是那双桃花眼里全是狠戾。
他喜欢像摆弄布偶一样摆弄我,心满意足之后再狠狠抛开。
所有人都觉得我病了,都觉得我是个疯子。
我面无表情喝下了药,懒懒说道:“陈姐,我想去见薛林之。”
“先生这时候应该正忙,小姐再等等吧。”
一股无名怒火忽然冒出,我腾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那个混蛋是又在哪相会老情人呢是吧,以前整天和洛樱盘算着欺负我,现在又要盘算什么?”
门口的保镖并不敢拦我,开车带着我遍去了公司。
说实话,我大约已经被折磨得有些发狂,做什么事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反正没办法更烂了,不是吗……
我闯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训斥秘书报表上的纰漏。
“做不好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吧。”
那个秘书小姑娘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对上我的目光却突然温和,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你今天怎么想来到这来?”
“是想我了吗?”
秘书很知趣关了门拉了窗子退了出去。
我瞥见他办公桌上放着的蓝玫瑰和那张扎眼的合照,上面的女孩两个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好幸福的一对璧人……
我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依旧不恼,脸上还是挂着笑。
他捏着我的手腕,拉着我进了办公室里面的隔间。这是他休息的地方,有时候太忙,他就整夜睡在这里。
他一把将我甩到床上,欺身压上来,抬手揉我的鬓发。
“又怎么惹你啦?”
我冷笑了一声,“你真恶心,收着别的女人的花,招惹着别人,现在在这跟我调情。”
“原来阿桐今天是吃醋了啊?”
他拿着我的手去抚他的脸,“不过这一巴掌可真疼。不乖,要怎么罚你呢?”
“你他妈还真是有病。”我骂了一句。
薛林之却忽然低头一口咬住我的肩膀,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良久,他才松口抬头,“现在公平了哦。”
“玫瑰花是送你的,不喜欢,我就找人扔掉。”
“我不喜欢的是你。”
“这你就要失望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他慢慢躺在我身边,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我的腰,把头抵在我的发间
“薛林之,能不能放我走?”我垂着眼眸问了一句。
“阿桐乖,别闹。”还是这句话。
他总喜欢这样一句话来哄我,就像哄一只快要被驯化的小宠物。
大概是习惯。有钱人变态的驯养习惯。
一边重复着惯用的话术一边安抚似的来捏我的脸。
“阿桐,乖乖吃饭,太瘦了。”
“阿桐不哭,别怕,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可是我想祁誉了。”
他似乎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别犯傻,阿桐,他不在的。”
说罢,他便起身找人送我回去。
洛樱上门来了。
我盯着那张与我相似的面孔,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正主都杀到这来了,我还不要脸地住在这。
她看起来像是兴致很好的样子,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曾经,在薛林之欺负我的时候,她曾站出来让我别害怕,有她在,就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她是班长,家境不输薛林之。
我也曾天真觉得我和她会成为朋友。
她会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
可也是她,把我倒数的试卷传阅全班,把红色的墨水涂在我的座位上,一群人围着我狂笑不止。
“智商真低…”
“还是薛少和洛姐会玩,服气……”
“你说这没爹没妈的孤儿,谁给她的试卷签字啊,哈哈哈哈……”
我蜷缩在墙角,埋着头不敢说话。
班级野餐,他们设计过让我落单,放小蛇咬我。
“胆子这么小啊。”
我只是捂着伤口无声抽泣。
“你不会真的觉得一个神经病能嫁到薛家吧?”
洛樱握着我的手忽然抓紧,嘴角还在上扬,眼眸中却满是恶毒。
“你以前那些照片视频我还有几张,改天要不要一起看看呢?”
“贱不贱啊?你们一对狗男女我这个人在这确实不合适。”我站起来给了她一巴掌。
上茶的陈姐见状吓得砸了手里的茶盏。
洛樱却依旧不依不饶,“打我干嘛,又犯病?”
我不由分说一把薅过洛樱的头发死死按住她的头,朝她小腹踢去。
“以前,你不也是这样欺负我的吗?”
蓦地,一杯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头发丝贴在我的脸上,凉意从锁骨缓缓渗进整个上半身。
“现在清醒了吗?”
是薛林之,他回来了。
好像很久之前,他们也曾在体育课前拦住我,浇我冷水,扇我巴掌。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真是可笑。我在薛家的地盘打了薛少爷的心尖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薛林之,我怀孕了。”我抬起头,企图在他眼睛里找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我觉得我一定笑的很难看。
薛林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如常。
“阿桐,别闹了好不好?”
“可我真的很不想要他。我也真的好累好累……”
我忽然发疯一样向阳台冲去,一跃而下。
四层的小洋楼,没有摔死我。
薛林之依旧每天来医院看我,可我厌恶他。
每次都要歇斯底里拿食盒砸他,他才肯默默退出去。
身体恢复了些,我偷偷跑出病房。
医院的玉兰花开了,满园馥郁芬芳。
我似乎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说他是祁誉,他要带我走。
好啊,只要不在这里,只要看不到薛林之,都好。
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