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太荒谬了!
她当时参观完陵墓后,因为裴沧溟的人生过于传奇,导师还是他的狂热粉丝,所以私下就查过裴沧溟的资料。
史书上根本没有说过,裴沧溟被流放时残疾过啊!
就眼前少年的伤势,以当时的条件,怎么可能治得好,来日还能征战四方?
何况,若是他脸上有刺青,怎么可能当时的世人从来没有提起过。
孟珞觉得,肯定是自己猜错了。
“都起来,继续赶路了!别让老子抽人!”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人群中的官差们就忽然站起了身,在空气中把鞭子抡得啪啪响。
一个眨眼间,地上的罪奴们不论上一刻在干什么,已经纷纷麻利起身,显然是被鞭子给打怕了。
刚还气势汹汹的少女也变了脸色,急忙冲着孟珞嚷,“孟珞珞,还不快把裴沧溟哥哥背起来!祖母正病着,昨晚刚晕过去,二嫂现在只能背祖母,三嫂有孕在身,四嫂身子不好,你还等什么?要不是我脚崴了,怎么会让你帮忙!”
孟珞扫了一眼裴家人,这流放路上,病的病、残的残、伤的伤。
她抿了抿唇,并未争论,默默蹲了下来。
不论眼前的裴沧溟到底是不是领主大人,她都会背他走的。
现在的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小孩儿。
见她乖乖听话,裴香绫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帮着她把裴沧溟扶到她背上后,就一瘸一拐跟在她后面。
套了裴香绫几句话,孟珞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自己背上的少年,真是历史上辰国一生传奇的大领主裴沧溟。
而自己,穿越到了裴家全家被流放的第二十日,也就是历史上裴家最艰苦的一段时日……而也就是这一年,他们被流放的中原地带温夌已经闹了三年的灾荒,饿死了足足三万多人!
身为一个农学博士,孟珞太清楚灾害对百姓的伤害有多大,所以想到穿越到了这个时间点,几乎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而且根据裴家人话里的意思,当初她这副身体的原主家里想要攀上孟家,于是拿她这个女儿设计,让裴家大哥裴景救了落水的她,然后逼婚二人,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原主刚嫁进来第一天,裴景就上了战场,等三个月后消息传回来时,除却生下来就早夭的裴六郎和被送回来的裴七郎,裴家五子全部死在了战场上。
而裴沧溟,被送回来时,也已经残了,废了。
裴家五子为国捐躯,本是忠君爱国的烈士,可这一战永远长眠在战场上的不止裴家五子,还有裴家军七万士兵。
朝堂中,许多官员跟商量好似的,弹劾裴三郎四郎贪功冒进,好大喜功而死,而裴家其余人等为了报仇一意孤行,害死了七万裴家军。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老皇帝因此事气病,太子监国,直接下判裴家抄家流放,三代不得入朝。
孟珞感觉,背上的少年很轻很轻,很瘦很瘦,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量,一点生气都没有,像个死人一般安静。
若不是他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她很难想象,他是一个一个月前还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武将。
史书上对于他的流放,只是匆匆几笔带过,更多在于描写裴沧溟成为领主之后的事迹。
甚至从来都没有写过,裴沧溟是被家人一路背到了距京城千里之外的温夌。
孟珞珞不可见地为这家人叹了口气,好在她这副身子虽然干瘦虚弱了点,但似乎十分坚韧,力气不小,背着裴沧溟也丝毫不觉得费力。
但她脚步放得缓慢,怕颠着裴沧溟的伤口。
下一秒,孟珞只感觉眼前一闪,一道鞭子就落到了手臂上,火辣辣地疼。
“走快点!磨磨唧唧地磨蹭什么,到这儿了,别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少爷!”官差刻薄的面容上尽是不耐烦。
孟珞险些没把裴沧溟从身上掉下去,死死咬着牙,才硬抗下来,勉强没有吭声,还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背上原本紧闭双眼的少年睁开了眼,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中原地带多平原,路并不难走。
可顶着炎炎烈日和一副虚弱的身子,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不一会儿,孟珞就感到了什么叫生死不如。
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疼难忍,摇摇欲坠,简直随时都能忽然散落一地,离她而去,让整个人都分崩离析。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发力的缘故,皮肉向两边撕裂开去,像有一条火焰在皮肉上燃烧,又像是一把锯齿来回反复在切割。
喉咙里干涩得几乎能喷火,咽一口唾沫都疼得要命,整个人对水的渴求简直达到了极点。
太阳更是热辣刺眼,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连睁眼看路都能成为一种疼痛的折磨,浑身上下干渴难耐,昏昏沉沉。
很快她就走错了道,又狠狠挨了两鞭子。
妈的!
孟珞忍不住骂了一句。
作为二十一世纪祖国的花骨朵长大的孟珞,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忽然,耳边却传来裴香绫气急败坏的声音。
“孟珞,你是不是故意走错路,害得裴沧溟哥哥跟着你挨打!”
孟珞艰难回头,看了眼背上的裴沧溟。
才发现裴沧溟胳膊在流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裴沧溟现在身子多虚啊,一点伤说不定都能要了他的命,孟珞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鞭确实是她连累了裴沧溟。
背上的少年没有开口,似乎是不打算搭理她。
孟珞早已知道,这家人因她这副身子的原主设计的缘故,跟她关系都不好,也没期待得到回应,把他往上背了背,便继往前走。
一直走到晚上,队伍才终于再次停了下来,孟珞把裴沧溟放下来,就感觉浑身一松,整个人好像终于活了过来。
可下一秒,看见少年唇瓣惨白,毫无气息,像死了一般,孟珞直接傻了眼,连忙伸手摇了摇他:“七郎…裴沧溟,裴沧溟……”
完了。
这未来的大领主,不会失血过多,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