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雪夜刺杀

作者: |发布时间:2023-11-15 10:03 |字数:2069

挽眠尚怔然跪在席上,那人已负手走了出去,门外的裴孝廉并没有进来,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似是都走了。

挽眠浑身发冷,正堂的火炉子依旧暖烘烘的,但她不住地打着冷战,半点暖意都感觉不出。

这一日不知是怎么过去的,但她到底是活着从这正堂里出来了。

她也不知是怎么走回后院的,恍惚记得蔓娘见鬼一样朝她跑来,“你......你怎么......”

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怎么赤着脚?”

她神昏意乱中,闻声垂眸看去,原来自己竟赤着脚踏雪走了这一路。

难怪那么冷。

魏昭平三年,这一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彻心彻肺地冷。

散乱的乌发在风中迷了她的眸子,她失魂落魄地走着,蔓娘已解了斗篷给她裹了,她依然冻得肌骨生疼。

进了厢房,她便蜷进了被窝里,冰凉的被窝哪有一点儿暖意,她紧紧地蜷着,不停地打着寒颤。

蔓娘素日不见人影,如今倒肯照顾挽眠,原先放在榻旁的炉子竟搬到了挽眠身边,就连她自己的被子亦给挽眠紧紧裹在身上,甚至还去庖厨煮了姜汤。

见挽眠可怜,她原是想把卧榻还给她,但自己又实在不想睡地上,因而便不提这一茬儿。

虽一直守在一旁,嘴却片刻也不闲着,寻常总溜出去与姐妹们偷闲叙话,如今全一股脑儿地往挽眠耳朵里灌。

“奇事,真是天大的奇事,我心里还一直嘀咕,你怎么男不男女不女的,还真叫我猜着了!”

“啧啧,如今再这么一看,倒顺眼了许多。你眉心这颗红痣长得虽好看,却是个克夫的模样,不好,改天我用针给你点了去。”

“我跟你说,你最好别跟死了没埋一样,蔓娘我还等着你伺候呢!”

要不就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公子是不是要了你?”

见挽眠闭着眸子不答,她便又自顾自说起来,“我告诉你,公子若要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你这小麻雀呀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到底有没有,你说话呀!”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法子上下打点,就盼着能去公子身边侍奉,我这全部家当可都搭上了,事儿没办成,外债倒欠了许多,愁的我蔓娘是日夜睡不着觉呀!”

说到伤心处,还情不自禁地抹起了泪来。安静了不过片刻,忽地又打起了精神,探过脑袋来推搡她,“哎?你有值钱的东西没,拿出来,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不推磨的鬼!”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呀!你说呀!”

挽眠本是万念俱灰,这小半晌工夫过去被蔓娘扰得头都要炸了。她裹紧被子坐起身来,幽幽道,“我没有值钱的东西,但若有,必定先给姐姐。”

蔓娘翻了个白眼,兀自盘算着,“不过是个魏俘,我能指望你有什么?不过,若公子愿带你回蓟城,说不定还能给公子做个姬妾,那时公子随便赏你点儿什么,都够我打通关系了。”

言罢自己吃吃笑了起来。

挽眠脸色越发得白,她才不会做人姬妾,更不会做谢砚的姬妾。

那最不堪的模样似水草一般将她的五感六识都缚得死死的,她想起来便如坠深渊崖底,气都喘不上来。

这小半日她已经想得明明白白——成与不成,都必须立即逃回魏国。

今日活着从谢砚手里出来,来日还不知要落到什么地步。

想起“营妓”二字来便胆丧心惊栗栗危惧。

她是魏国良家女,死也要有清白身。

她打起精神来,“我很饿,姐姐能不能找点东西吃。”

蔓娘叉腰拧着眉头,“我是来监视你的,你还敢吩咐我?”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起了身往庖厨去了。

挽眠想,蔓娘总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可她也是燕人。

燕人到底是不能信的。

这一日已是魏昭平三年腊月二十八日,挽眠用雪人推演逃跑路线不过还是晌午时分的事,如今局势便陡转急下。

她势单力孤,连件兵器都没有,逃跑便尤为困难。入了夜依旧辗转难眠,蔓娘倒睡得沉,大半夜过去皆是鼾声如雷,她便愈发不能安枕。

别馆后院皆是侍者与婢子的住所,总管为了省下库钱,待底下人一向是精打细算,因而夜里并不点烛。

也不知睁着眼熬到了什么时辰,天色依旧黑不见光,暗沉沉地没有一颗星子,唯有檐上的积雪映出些许光亮来。

一旁的鼾声乍然停下,榻上那人睡眼朦胧地起了身,点了油灯披了件斗篷便晃晃悠悠地出了门,约莫是起夜去了。

一时安静下来,挽眠早便熬得困顿,阖上眸子便要睡去,窗外却似有脚步声悄然摸近,鬼鬼祟祟,不似蔓娘的声音。

挽眠心里警铃大作,谢砚没有赐死,就一定会有人趁夜刺杀。

尤其有人说,“魏人岂能活着去燕国。”

她悄声起身,牢牢抓起青雀烛台躲在衣柜一旁。

但若那人敢杀她,她一定用烛台砸烂他的脑袋。

须臾便闻“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小心推开,旋即那黑色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利刃在夜色中散发着骇人的寒光。

看着身形倒似裴孝廉。

那人很快便摸到了榻旁,冷笑一声,举起弯刀便连连往榻上猛刺下去,刀刀皆是往死里扎,半分情面都不留。

可惜刀刀皆扎了空,榻上并没有人。

那人低叱了一声,“娘的!”

听着声音亦似裴孝廉。

挽眠在暗处睁眸盯着,那人没有杀成,便持刀在屋内搜寻起来。

她屏气敛声,一颗心七上八下,如兵荒马乱,亦如枞金伐鼓。

她的烛台哪里能比得那人的大刀。

那人的脚步愈来愈近,挽眠的心几乎要从喉间迸出来,她暗暗举起了烛台,准备砸烂那人的脑袋。

好在这危惙之际,听见蔓娘趿拉的脚步声朝厢房走来,那刺客听到动静急忙闪到门后,待蔓娘打着哈欠进门,那人蹦出来举刀便砍。

大半夜地忽然冒出个人来,蔓娘骇得一屁股摔倒在地,继而举着油灯尖叫起来,“啊!啊!鬼啊!啊!”

她手中的油灯照出裴孝廉罗刹一般的脸来。

其人眼中杀机毕现,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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