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鸢闻言,小圆脸上有点僵硬:“裴大夫,你说笑了,我和李书记只是普通的同志关系,不能这么麻烦他,你想多了。”
裴绍年看着兰鸢,淡淡地道:“是吗?”
小特务果然有秘密,没说实话。
兰鸢不想再被过去的情绪纠缠。
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说那些了,裴大夫,老支书答应给我们弄点废旧家具,得去村小旧教室的仓库一趟。”
裴绍年看着她拖来的大板车,挑眉:“行,走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特务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头,裴绍年拖起了板车和兰鸢一起去了村小学的旧教室。
这头,唐琴琴满肚子疑问地回了知青点。
还没进院子,她就看见两个男知青正用担架抬着一个鼻青脸肿,脑袋缠着渗血绷带的人往回走。
“哎呀,爱华,你下次得小心点,别从河堤上滚下去了!”
“就是,脑袋破了,肋骨也裂了,你得养病,就不能挣工分了!”
两个男知青七嘴八舌地吐槽。
唐琴琴一脸错愕恼火地看着担架上的伤患,不是王爱华是谁。
她今早把兰鸢离开知青点,会去牛棚住的事儿告诉他。
一大早牵牛下地后,牛棚附近就没人经过了,只要他去那埋伏兰鸢,就能让那贱人变成货真价实的破鞋。
结果王爱华这么废物?兰鸢那娇小的个子都能把他打成这样?
王爱华也看见了唐琴琴、黄学红、覃晓霞几个。
他瞪了唐琴琴一眼,狼狈地扭开头,却又扯着头上的伤。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哎呀,你们两个抬的时候轻点啊!”
两个男知青赶紧动作放更轻,抬着王爱华去了男知青的屋子。
黄学红见状,掰着手指嘀咕:“王爱华受伤,病假的工分一天只有3个,咱们还得多干活帮他补上,不然年底凭工分领粮,工分少了,咱们都得被拖累……”
年底知青小队的粮是集体一起算的。
唐琴琴心底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行了,走吧,一会咱们还得拿点吃的去看看他,毕竟是自己同志。”
她得去问问王爱华这个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黄学红摇摇头感慨:“琴琴,你可真是个好人。”
三个女知青前后脚进了房间。
唐琴琴一进房间,便指挥覃晓霞:“晓霞,你不是还有家里寄来的油茶吗,拿点油茶,咱们一起去看看王爱华。”
覃晓霞脸色就不好了。
她是桂北人,被下放过来,家里给她寄的打油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黄学红顿时眼睛一亮:“对,覃晓霞,你拿点出来,都是自己同志,不要学资本家小气,我们给你拿葱姜蒜!”
覃晓霞拿了东西出来,她们也能分享一点。
覃晓霞被她们盯着,只好不甘不愿地从自己箱子里拿了一个旧饼干盒来。
小心地从里面取了一点炒米花和土油茶出来。
她不甘不愿地道:“我可没有肉骨汤,这打油茶没有肉骨汤不好吃的。”
唐琴琴大方地笑道:“我箱子有红糖,我拿点红糖冲油茶炒米吧。”
黄学红马上狗腿地去帮唐琴琴拖出箱子:“还是琴琴大方。”
可唐琴琴一开箱就察觉了不对劲——
她的饼干盒被动了。
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五块钱没动,里面的一整包饼干和糖都没了!
“我的大白兔糖和万年青饼干!!”唐琴琴眼前一黑。
万年青奶油葱香饼干和大白兔奶糖都是沪上的高级紧俏货,省城要票,乡下更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肯定是兰鸢偷了我的东西!”唐琴琴脸上都扭曲了。
那包饼干,她都舍不得吃,拿到手了以后,只一个星期吃一块!
那个不要脸的小破鞋除了勾搭她看上的人,还偷她的东西!
黄学红也皱起粗眉,义愤填膺:“她果然一靠近那个下放改造走分子,就腐化堕落了,现在变小偷了!”
覃晓霞刚才被逼着拿东西出来,现在小声嘀咕:“那饼干和奶糖都是兰鸢家里人寄来的吧?”
可她哪里敢大声说呢。
黄学红义愤填膺地道:“琴琴,咱们到村小队告她去,当贼要挂牌子游街!”
运动刚过去,这时候乡下抓着小偷还是习惯性地要游街示众,知青更是要记档的。
唐琴琴咬牙切齿地起身:“听说李全副书记来了,走,我们找他去主持公道去!”
她绝对不会放过兰鸢,今天她就要逼着李全亲手处理兰鸢。
……
兰鸢和裴绍年淘换了一下午,终于拖着一车从村小学废旧储藏室里淘换来的“破烂”回到牛棚的小破屋。
她抱着一大叠旧报纸,看着裴绍年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拖着一大板车的破柜子、破桌子、烂凳子在边上走。
“力气好大啊……”兰鸢小声地嘀咕着。
这人看着瘦瘦高高的,明明吃不饱饭的弱书生样子,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裴绍年把板车往屋前一放,按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现在要把东西弄进屋子里么?”
兰鸢摇摇头:“咱们先糊报纸和修房顶,这些家具得拆开,拼接修补下才能用,屋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裴绍年看着兰鸢把报纸搬进房里,又出来有模有样地翻出从村小队那借来的修补工具。
他眯了眯眼:“你会修?”
兰鸢一边撸袖子,一边点点头:“会一点,先修了再说。”
裴绍年:“你还挺敢想敢干的……”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敏锐地抬起眼看向牛棚前的小路,眼底闪过警惕的冷光:“有人来了。”
兰鸢刚好看见他身上气势森冷如刀的样子,下意识呼吸一紧。
但下一刻,裴绍年头一低,站到了她身后,瞬间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没存在感的弱书生。
兰鸢几乎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脚步声。
她看向小路尽头。
果然唐琴琴、李全、黄学红、覃晓霞还有中午看见的几个红袖章、甚至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跟了过来。
兰鸢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居然凑一块来了。”
李全居然和唐琴琴一帮人混一起了。
黄学红一向是唐琴琴的马前卒,大老远看见兰鸢身边板车上的家具,就开嚷了——
“呐、呐、我都说她是个小偷吧,你看不光偷我们知青的东西,兰鸢还偷队上的东西,那不是办公桌和办公椅吗?”
李全没说话,只走近了,看向那一车东西。
虽然都是坏的,但确实是办公桌椅类的物件。
跟来的红袖章和村民们见状,也都低声议论起来。
唐琴琴瞧着那一车东西,心里冷笑,还真是个贼啊?
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唉,兰鸢,你怎么和坏分子在一起,就开始偷队上的公家财产,是要坐牢判刑的。”
兰鸢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我从队上借来的废旧办公家具,老支书那白纸黑字都有借据,我还答应,以后修好还回去!”
有看热闹的村民也出声:“我们今早的确看见村里赖会计跟着兰鸢去村小学仓库了。”
李全顿时放心下来,看向唐琴琴:“我就说兰鸢不是这样的人。”
唐琴琴噎了下,一脸委屈:“我也是听学红这么一说,误会了。”
黄学红对上李全的目光,黑胖脸一红,下意识就对兰鸢骂:“那……那还不是你偷了琴琴的钱和东西,我们才会误会你!”
兰鸢忽然一把就拿过边上的大水瓢,一瓢沾着牛粪的臭水直接狠狠泼在黄学红的黑胖脸上。
那是裴绍年今早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刷牛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