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我坐在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中那个日渐憔悴的女人,深知自己时日无多。
成婚六载,要问我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给裴烨留下一个孩子。
看了看天色,我换上一件轻薄的衣裙,略施粉黛,提上灯笼走了出去。
当我出现在裴烨的书房时,他正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目光并未在我身上多做停留。
我心头一颤,却仍然强颜欢笑。
「裴烨,我只是想要个孩子。」
他眉头紧锁,漠然地别过头去,似乎对我的示好避之不及。
「你身体不好,去歇着吧,孩子的事强求不来。」
我站在原地,嘴角无力地动了动。
在此之前,我明里暗里提过许多次,但裴烨总是故作不知。
他已经许久不曾碰过我,许是嫌弃我容色渐衰。
放在过去,我可能要同他大吵一架,闹个天翻地覆。
但现在的我有心无力。
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于是我忍住难堪,准备重新再央求一遍。
却没想到在下一刻听到一个炸雷般的消息。
「过两日,我要迎娶思柔公主过门。」
裴烨说得斩钉截铁。
他陌生的神色,竟叫我觉得从来没认识过他。
我瞬间明白,这不是征求,而是单方面的告知。
我竭力叫自己不要发抖。
「裴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要让我堂堂月国长公主,与我的庶妹共侍一夫吗?」
裴烨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中,对我的控诉仿佛充耳不闻。
我擦去嘴上艳红的口脂,突然觉得自己近乎可笑,于是一把将手里的汤婆子砸了出去。
但我忘了裴烨东征西战多年,身手很好,轻易便躲了过去。
汤婆子摔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书房门口,滚到老镇北王妃的脚边。
她已经听见我和裴烨之间的争执,浑浊的眼睛瞪着我,脸色很是不满。
「老身年纪大了想抱孙子,长公主既然不能生育,总不好一直占着烨儿不放。」
「更何况,这桩婚事是太上皇亲自赐下的,岂能违背?」
老王妃的话语如同利刃,刀刀扎得精准。
成亲这些年,京里的贵眷们确实在背后笑话我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我茫然望向裴烨,却见他偏过头,似是默认了。
恍惚中,我听见自己虚弱至极的声音。
「我要回宫去,我要让父皇取消这门婚事。」
老王妃没想到我倔强至此,气得直拍胸口。
裴烨是个孝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伸手扶住自己母亲,半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我。
「今日你走出这个门,便不要再回来。」
我呼吸一窒。
他太了解我,太明白怎么踩我会痛。
父皇的背刺,婆婆的羞辱,还有裴烨的冷漠,一重又一重,压在我的身上。
我咽下口中翻涌的血气,终于撑不住栽倒在地。
……
再次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
我被软禁在了房内。
窗外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声音一路传到后院,想来是裴烨和思柔在拜天地。
我靠在窗前,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第二日清晨。
新妇要循例给婆母敬茶。
我也终于被放了出来。
走到正厅门外,老王妃的声音清晰传到我耳边。
「新妇还怀着身孕,不宜劳累,给长公主的敬茶就免了吧。」
闻言,我的目光转向思柔微微隆起的小腹。
原来背叛早已发生,我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