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母国当作阿姐的替代品嫁给了天齐皇帝。
当他看到和阿姐那张一摸一样的脸时暴怒不已。
他痛斥我是个赝品,用尽手段折辱我。
他不知道,其实阿姐才是那个赝品。
直到我死后,他才知道当年他一见钟情的人是我。
可惜,我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
1
阿姐生得极美,又是皇后嫡出,性格明艳活泼,天齐皇帝还是储君时就对她一见钟情。
而我虽然顶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个最不起眼的庶出。
可惜红颜薄命,阿姐永远倒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
而我,就被送到了皇帝身边来代替阿姐的位置,为母国争取利益。
今天是我嫁入天齐的日子。
没有盛大的成婚,只有暗夜里的踽踽独行,但我依旧很高兴。
“臣妾东离国祝禾夏拜见陛下。”
我俯身行礼,叩首许久才听到陛下让我平身。
我抬起头,不远处的龙榻上,陛下漫不经心的撑着胳膊,头发散着,睥睨着眼看我。
“东离真是越来越懂规矩了,他们送来公主和亲以示忠心,可又为何以纱遮面?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我怕陛下误会迁怒母国,急忙解释:“回陛下,东离女子成亲皆要以纱遮面,然后由夫君亲自揭开,以示对夫君的忠贞。”
许久听见一声轻蔑的笑,“既然来了天齐,那就按天齐的规矩来,把纱揭开。”
我揭开面纱,就仿佛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秘密被大白于朝堂之上那般赤裸裸。我低着头等待即将而来的命运。
陛下果然下了台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的脸,眼中满是惊诧与难以置信,我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末音。
曹侍官被他赶了出去,灯火通明的大殿上就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陛下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抵到案台上,晶莹剔透的葡萄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你……你居然和你阿姐长得一模一样!”
“你就是个赝品,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
我没有料到他情绪会这么激动,生生摔倒在地,头上的珠钗互相碰撞击打着我的脸,似乎在提醒我我这个赝品有多么可笑。
曹侍官被他呼了进来,他负手而立,一字一顿下着冷酷的命令:“封为兰昭仪,让她挪到最远的住所,朕不想看见她!”
曹侍官连忙应声,过来轻轻提醒我该走了,这在意料之中,我没有太过难过,反而松了口气,走出了鎏金殿。
2
母国派来遣来信鸽,要我向陛下进言,为东离国支援兵力,稳固边防。
可陛下如今厌我,估计连进言的机会都没有。
思虑再三,我心生一计。
我知道陛下久久放不下阿姐,每晚都会去承庆殿对着阿姐的遗物缅怀。
于是我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舞服,那是阿姐生前最喜欢的颜色。
我等候在承庆殿,一阵脚步声传进来,我知道是陛下来了。心一横,我慢慢抬起手,开始在屏风后翩翩起舞。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又马上变得急促起来,我心跳如雷。
蓦地,我被身后的人抱住,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我的鼻息间。
“月儿,是你吗?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我大脑停顿了片刻,才慢慢出声:“陛下,我是禾夏。”
身后的人突然僵了一下,随即大力将我推开。我强装镇定:“给陛下请安。”
我看着宇文庚眼里的柔情瞬间弭尽,他几步走过来,用力掐着我的脖子,眼角泛红,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祝禾夏,你凭什么模仿月儿?即便你再像她你也不是她!你不就是想献媚邀宠吗?好,朕成全你!”
痛不欲生的一夜。
天刚亮,宇文庚毫不留情的站起身来,整理好,命人端来一碗褐色的液体。我盯着那碗液体,不知是何用意。
曹侍官为难的看着我说:“回兰昭仪,这是一碗避子汤。陛下他……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也是,一个赝品,怎么配有帝王血脉的孩子。
我没有犹豫,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宇文庚似乎对我的听话很是满意,答应了兵力支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后数月,宇文庚几乎日日要我侍寝。不变的只有一夜夜风卷残云的掠夺,晨起时头也不回的走掉,还有日复一日准时送来的避子汤。
说到底,他还是紧张我这张脸的。怕我想不开自戕,他禁了我的足,叫人将殿内所有的利器都收了起来。
我觉得讽刺,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被囚禁在宫落内,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于是,我想寻死。
我开始绝食,滴水不喝,滴米不进。
宫人们劝我:“娘娘,您多少吃一点吧,要不然陛下看到又要生气了。”
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的盯着眼前的食物,我死掉,他只会高兴,不会生气的。
这样的死法对我来说太过漫长,于是宫人们给我端来茶水的时候,我假装没接住,茶杯摔成了碎片。
我趁机拿起一片,狠狠地朝腕上割去。鲜血,滴答滴答的掉落下来,像一串红玛瑙。
只要割的再深一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我不由得笑了起来,手腕上越痛,我就越开心。
但是下一秒,我的手就被人反向钳制,碎片掉到地上。我回头看去,就看到了宇文庚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他找来太医为我包扎伤口,又重新让人做了一碗羹上来。
宇文庚冷着脸把羹端到我面前,“喝掉它。”
我别过脸,做着无声的反抗。
下一秒下巴被狠狠掐住,我被迫仰起头,羹汤一滴不落的灌进了我的嘴里。
“祝禾夏,你记住,你不配去死,你要替月儿活着,单单是因为你这张脸,朕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去死!”
我趴在床上,咳嗽得不能呼吸。
宇文庚突然靠近我,露出一个极阴狠的笑。“祝禾夏,你若是不想你母亲有恙,就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提到母妃,我心里突然慌了,我开始恳求宇文庚,“我听你的话,求你不要伤害我的母妃!”
我的母妃是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若是她也遭受不测,我拥有的唯一的东西也就毁掉了。
宇文庚笑了,似乎很满意我这个反应,拍了拍我的头便扬长而去了。
3
渐渐的我哭累了,就陷入了梦里,怎么都醒不来。
梦里我又回到了东离国,母妃温柔的为我梳头,鼻息间满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那时父皇不怎么来看我,但有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也会偶尔带给我一份。
那时我十五岁,趁着所有人都在为阿姐庆贺生辰,偷跑出宫去逛上元节的元宵灯会,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宇文庚。
彼时的宇文庚少年恣意,眸子像星星一样亮。
我认出来,他是天齐的二皇子,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也是所有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
遇见他时,我正因为偷跑出宫没带银子结不了账而和老板僵持着。
他帮我结了账,却趁机摘下了我的斗篷。
近在咫尺的容颜那般俊朗,他盯着我出了神。我回过神来,惊慌的拉起斗篷就跑掉了。
回到寝殿后,我不正常了。我总是无缘无故想起他,又无缘无故的脸红心跳。母妃看穿了我的小心思,轻轻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把那日的经过告诉了母妃。
可我不知道的是,那天的元宵灯会,阿姐也在场,并且,目睹了一切。
一个月后是东离和天齐友好交会的日子。父皇大摆筵席,款待天齐使者。这样的活动于我本就没有关系。可宴会结束之后,侍女银棠却告诉我,长公主要和天齐的二皇子订婚了。
我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响,正想跑出去搞清楚状况,皇后和阿姐就来了。
“禾夏,长姐就要出嫁了,你为我高兴吗?”祝止月亲昵的拉着我的手,笑得很开心,也隐隐有些得意。
我心里很不平静,出口的声音也略微颤抖:“可那日明明是我……”
“那日是不是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不说,二殿下不会知道这东离国还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你的。”
“再说了,偷跑出宫是大罪,你死也就罢了,连累你母妃可怎么好?”
她很会拿捏我的软肋,我闷声不语。
阿姐风风光光嫁去了天齐,那天的相遇就成了永久的秘密。
可是一眼万年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忘记。后来我被父皇送去天齐,我很高兴,以为终于有机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口,可是出嫁前夜父皇却叮嘱我,若是天齐皇帝知道东离骗他,会招来灭国之灾。语气近乎恳切。
那一刻,我相信了有缘无分这四个字。
4
噩梦缠身,我突然腹痛不止,硬生生将我从梦中拉了出来。
睁开眼,银棠轻轻提醒我:“娘娘,该起身梳妆了,陛下今夜召您侍寝呢。”
我没什么力气,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银棠见我脸色不对,连忙去请太医。
结果太医还未到,宇文庚的大驾先一步到了。
我拖着剧烈疼痛的残躯,下床给宇文庚请安。
“朕看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朕传召你为何迟迟不来?”
我却已经听不到宇文庚的声音了,“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依稀听到太医的声音。
“陛下,兰昭仪饮用了太多大寒的东西,再加上底子本来就虚,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呀!”
“治!给朕想尽一切办法治!”
是宇文庚的声音,还隐约带着点焦急。
我睁开眼睛,宇文庚坐在我的床边,皱着眉,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最后只是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自那以后,我明显感到宇文庚对我柔和了许多。总是命太医送来各种羹汤,又叫人送来一只鸟雀供我解闷。虽然禁足还没解,但下了朝他总会过来陪我用膳,话虽不多,但气氛难得平静。
兴许这一病,他应该不是那么讨厌我了吧。
鸟雀虽然活泼让人生乐,但囚禁在笼中,轻易抚摸不得。于是我向宇文庚要了一只小猫。
小猫通体洁白,模样生得娇憨可爱,我抱着它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宇文庚嘲我:“你看见它到是比看见朕开心。”
我抿唇,没有说话。
宇文庚只以为我是在屋子里呆久了闷闷的,就允许我到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上好的春景叫人高兴不起来,到是雪球很活泼,追着一只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这些日子,只有雪球能给我压抑已久的心里带来一丝生机。
不久天就暗下来了,这时银棠提出陪我到湖边走走。前面泛起微微的亮光,靠近一看,竟是满池的水莲花。粉尖儿的花瓣映着微微的暖光,好美。水莲花是母国的圣物,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我有些激动,情不自禁弯了嘴角。
“银棠,你说天齐寒冷,现下又刚入了春,是怎么养得住这么娇贵的水莲花的?”
“兴许是公主太美了,美的这些花都早早开了迎接您呢!”
银棠自幼服侍我,在东离的时候就很会逗我开心。当初要嫁到东离,也是她去求了父皇要跟着我一起来。
“油嘴滑舌。”
我笑起来,这大概是我入宫以来最发自肺腑的一个笑容了。
“银棠说的确实不错,你家公主的容貌确实可以催百花盛放。”
是宇文庚。我急忙回头行礼。
“还喜欢吗?朕知道你待在这深宫里会很想家,命人提早种下水莲,又特意从境外引来了一眼温泉水,所以它才能在寒冷的初春就开的如此茂盛。”
宇文庚眼睛亮亮的,又好像变回了那个恣意的少年。他眼角带笑,似乎在期待我夸他。
我低头看着他的衣摆,心里想的却是他与阿姐的恩爱场面。阿姐在时,他应该比现在更高兴。
但我微微还是一笑,“陛下有心,臣妾很喜欢。”
宇文庚似乎很高兴,拉起我的手说要带我去湖心泛舟。我却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去。
宇文庚看着我,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臣妾身体不太舒服,恐怕不能和陛下同游了。”
出乎意料的,宇文庚没有强迫我让我留下来,而是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我松了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银棠问我:“陛下从前待娘娘那般不好,现在又费尽心思安排这些,只为了让娘娘开心,银棠到有些看不明白了。”
我叹了口气,“是在道歉吧。”
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那日经过鎏金殿,宇文庚抱着阿姐的画像哭的像一个孩子,痛失所爱的不幸已经降临到了他身上,我突然就没那么怨恨他了。我折返回了连心湖。
他果然独自站在湖边,背影显得很落寞。看到我回来,他有些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刚才是臣妾自小怕水,不过有陛下陪着,臣妾很是安心。”
他握紧我的手,眼底的落寞一扫而空。满湖的湖水波光粼粼,载着我和宇文庚的小舟慢慢悠悠。可不免还是会遗憾,这样美好的时光,原本是属于我的。
5
我听从太医的嘱咐,按时吃饭,按时喝药,气色好了不少。
宇文庚很高兴,差人送来许多补气血的阿胶和红枣,希望我养好身子。
宇文庚似乎很期待我能有一个孩子,每次必须看着我把补药喝完他才能放心去上早朝。又让李太医每天为我请平安脉,今日李太医不在,银棠就请了太医江临。
“恭喜兰昭仪,您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我很惊喜,轻轻把手放到肚子上。这里,有了个小生命。
宇文庚没来,我便提了做好的羹汤去看他,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到了鎏金殿外,宇文庚正在书房和李太医谈话。我知道李太医一直都有向宇文庚禀报我每日的身体状况。就凑近一听,李太医会说些什么。
“陛下,兰昭仪身子虽已痊愈,但底子还是亏空,频繁取血会对身体有极大损害。况且那西域使者的法子就算能让先皇后醒来,也是逆天之术,陛下要三思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