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喜欢雌竞,喜欢污蔑别人。
夏天我穿短裤,她扇了我一巴掌,怒骂:“穿成这样是想勾引谁?”
我和同事去聚会,她第二天和别人说我夜不归宿和别人出去鬼混。
她在外人面前嘴巴漏风说着抹黑我的事,还很过分的添油加醋一番。
直到她让我丢了工作,把我们家搞得乌烟瘴气。
我不想忍了。
1
工作的时候朋友突然发来了消息。
【你妈又开始了,一群老太太嘴脏心脏,看谁都脏!】
附带一张我妈被一堆大妈围在中间,嘴张大,脸上带着兴奋说着什么的照片。
这种嘴脸我这辈子看过不少,往往都是我身败名裂一次,她被安慰一次。
这些年随着年纪变大,她好像喜欢上这种被人可怜安慰的感觉。
她不断添油加醋跟别人诉说自己这辈子的委屈,好像自己是怨种转世,再被人家安慰一下,简直这才是家人啊,多懂她啊!
那么使她委屈难受,最好的对照组就是我。
我次次身败名裂,她次次被安慰的喜笑颜开。
一群大妈对她的安慰好像就是良药转世,她可以放肆大笑。
说着她这辈子最委屈的事情就是嫁了我爸,生了我。
一家子人全都是白眼狼。
她清清白白一个人,到了这个狼窝,什么错都没有,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折磨她。
总有心直口快的阿姨信以为真,劝她离婚。
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呢?
怎么会放弃我爸这个提款机呢?
没有这个家庭她怎么享受别人怜悯的安慰呢?
所以总是颤颤巍巍地摸着自己的手,双眼发红。
“哪是不愿意啊,我这辈子都提了多少次了?但是她爸都打我啊,后来有了女儿,我就被困住了。”
“做母亲的,哪里放得下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呢?可我千万没想到,他们老朱家的基因太强大了,都是白眼狼啊!”
所以,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妈妈爱我,但是后来我才明白,她最爱她自己。
我小的时候,因为夏天实在是太热了,家里没有钱买空调。
总是穿着短裤晃悠,不过是一条膝盖下面一点的运动裤,还是男版的。
是某次她心血来潮觉得男版的自己穿更好看,买了之后又穿不了搁置了的。
我只记得天很热,外面的空气很闷很燥。
好像有蝉鸣一直叫,光透过窗户争先恐后地照进来。
我不过只是穿过客厅去倒了一杯水,再回来的时候被客厅的她拽住。
巴掌毫无预兆地落在我的脸上,穿着尖细高跟鞋的脚一下一下踹到我的肚子上。
我感受到了剧烈疼痛,左耳嗡嗡鸣叫。
还没来得及喊痛,她捂住了我的嘴,朝着左脸又打了一巴掌,拖着我走到了窗户边上。
刺眼的阳光照射到我的脸上,我睁不开眼。
而我的妈妈却把我的眼睛强行扒开,那一瞬间我感觉眼睛失明了,剧烈的疼痛让我挣扎起来。
她拍打着我的脸,漫不经心地问我。
“你穿着这么短的裤子是想勾引谁?谁教你的?”
我呜呜地痛哭,耳朵一股一股疼痛涌上来,那种临近耳聋的感觉让我害怕地想死。
终于,老天爷让爸爸早下班解救了我,我抓着他的手臂求他。
“爸爸,送我去医院,我的耳朵听不见了!怎么办?爸爸?我要聋了吗?”
眼泪啪啪啪落下,妈妈一下子心虚地四处看,嘴里嘟囔着,“我不也是我为了她好,小小年纪跟谁学的狐媚子样。”
爸爸气的打了妈妈一巴掌,气的大喘气,指着她骂着,“泼妇,这是你女儿!”
然后爸爸着急忙慌地想要把我送去医院。
上车的时候妈妈上了车,对着爸爸祈求,“我知道错了,让我一起去,这是我的女儿啊。”
也许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的妈妈不爱我,到了长大以后我才明白。
有个词叫做“雌竞”。
从小不知道有些词的含义,却早就被自己破碎的家庭教育得明明白白。
2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出去散步却发现很多人对着我窃窃私语。
用现在想起来还不舒服的眼光对着我全身上下扫描。
走到村头时,聚集的大妈终于有个人磕着瓜子叫住了我,“朱家老大,你等等!”
我停下来,喊了一声姨婆好,她却仿佛被我恶心到了一样,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越发奇怪。
“你和你妈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妈都是为你好啊!我上门去看她,她一个字不肯说,然后一直哭,当妈的怎么会不为自己的孩子好呢?”
我愣在原地。
她继续说,“你一路走过来,我都看到了,你看看这个屁股扭得都要上天了,正经人家好姑娘可不会这样走路,你学坏了对不对?你妈不过就是为你好,纠正你,你怎么能打你妈呢?你爸对你妈不好,你也跟着欺负她?”
我仿佛被点醒了一样,大幅度摆着头,“不是的!不是的……”
另一个大妈却翻了个白眼,走了过来,围着我走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声。
“小小年纪就不正经,你妈都是为你好,你这种姑娘在哪都被看不起啊!”
“还穿着短裤到处乱走,你怎么不直接光腚呢?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为你好,你妈也是,你不知道你妈哭的有多惨,她苦啊!”
一个一个瓜子皮像子弹一样对着我发射,精准地带着唾沫粘在我身上。
我嘴里呢喃,“我没有,我没有!是妈妈打聋了我的耳朵!”
大妈的眼神越发奇怪,一口唾沫吐到了我的脸上。
“这小孩真是不听劝,你妈都是为你好啊!你自己什么人啊……”
我尖叫一声,用袖子擦了擦脸,转头就跑,跑到了家里,抱着奶奶为我缝的小被子跪在床上。
天寒地冻不过如此,刺骨的寒冷包裹住了我,一点一点渗透进了我的骨缝。
明明擦干净了脸,脸上却仿佛还有唾沫,那些村口大妈仿佛要把我扒光的眼神还在我的身上扫射。
我忍不住大叫出声。
却听到妈妈电话跟人说,“我这个当妈的……都是为她好……我的命真苦啊……”
一句一句,带着哭腔,谁听了都得说一句伟大母亲。
可这些话刺激了我的脑神经。
我踮着脚尖走到客厅里,走到凳子背后,拿着我的语文书狠狠地砸到她的背后。
第二下的时候却被爸爸拦住了。
他扇了我一巴掌,眼神里全是失望。
这次还是扇的我的左脸,带着左边的耳朵。
我在嗡嗡声中听到他说。
“她是你妈!”
“当妈的没有不是!”
“她永远都是为你好的!”
这三句话我记了很久,到现在都忘不掉,也记得当时爸爸失望的眼神。
但我不认为我有错。
只是当初小小年纪的我不理解复杂黑暗的大人世界,只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包括爸爸。
现在知道一些词语才发现,他不过只是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旁观者,沉默也是伤害。
流言四处飞跃,何尝没有他的默许。
杀人的时候沉默,沉默的人是最恐怖的杀人者。
爸爸,自从那次谈话,我就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能进一家门,从来不是偶然。
3
那次爸爸打完了我,第二天看着我高肿着的脸,递给我一块馒头。
这是他认为的台阶。
我没有接。
我不认为我错了。
当天下午他找了我谈话,在客厅里问我。
“你有什么委屈的?你说。”
“这是你妈,千不该万不该动手。”
我一开口眼泪就像可恶的盗贼,夺走了我的逻辑。
我颠三倒四地说,“她说为我好,说我学坏了……说我不正经,说脸上……我打的。”
“污蔑我,姨婆朝我吐口水,骂我,我不是……”
我说着眼泪一直在流,不停地抽泣,看着爸爸。
这个时候我对他是抱有期待的,我期待他把我带出这个病态的家庭,期待我的爸爸明事理,向着我。
所以我看着他。
但是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难言的眼神看着虚空。
过了一会说,“你妈只是爱说,你让着点能怎么样?”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管着别人怎么说了?不听不就行了?”
我问他,“爸爸,可是很多人骂我,这个村子都已经说我几百遍了。怎么办呢?”
我跪下大喊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她们都恨不得让我去死啊!”
“你说,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啊?为什么我的妈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出生都错了吗?”
爸爸避开我的目光,“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想?”
过了一会,他说,“你让让她,她毕竟是你妈。你不要听就好了。”
那时的我我嘴里反复嚼着这几个字。
咔嚓,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在这个夏天腐烂发臭的是我的人生。
原来认知是可以一瞬间打破的,但是父爱,也不是突然烂的。
4
朋友的消息还在陆续发过来,直到最后一条,她发过来一条语音。
我点开,妈妈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恨铁不成钢。
“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哪里能管住她啊?平时和她说一句都不耐烦,我就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彻夜不归,身上衣服都换了……”
又一条语音,“……不怕你们笑话,你说……她这么跟别人乱来,以后还嫁得出去吗?这怎么都是我的女儿啊!我都是为她好啊!”
我听着听着眼泪不由自主留下来。
真是我的好妈妈,张嘴就说,张口污蔑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
最擅长就是造黄谣了。
昨天我不过是和同事聚了一个餐,喝了一点酒,下午六点半到的家,还是我做的饭。
转头就成了她最新的谈资,博取人同情最好的例子。
身上的酒味变成了男人味,六点半到家变成了彻夜不归……
这些话不用想估计都已经传播方圆十里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被亲妈嫌弃的人,品质有问题,好姑娘在外打工,我在外面乱搞。
亏我还以为当时妈妈脸色正常,对她还抱有希望。
结果人家是等着我走,好放肆大胆地改编。
妈妈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啊。
精准为自己,嘴巴漏风脑子改编,一遛弯撒播地全天下都知道。
芝麻大小都能改成要人命的大事。
只有自己是个苦命人,生活在豺狼虎豹的家庭里,孩子还有各种陋习。
这样的她才能更好被人家可怜,才能有人安慰她。
妈妈,我一直都知道的,不是所有人都有母爱,也不是所有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
我反反复复看着照片里的妈妈。
那肆意张扬的样子,却是在污蔑我,需要靠栽赃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获得自己的存在感。
哪有什么好妈妈,只有一句“你妈都是为你好!”
禁锢了我,禁锢所有不被爱的小孩一辈子。
眼泪在自己不知道的瞬间早就流了满脸,眼前的桌子却突然被敲响。
我赶紧擦了擦自己的脸,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同事。
“怎么了?”
他好像说不出来话一样,嘴里的声音在口腔里滚了好几遍才发出一点声音。
我听不清,示意他再说一遍。
他低下头在我耳边才说,“肖经理要你去他办公室。”
然后抬起身子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家庭不好,很省,这个工作很重要,能忍忍就忍忍,没有谁和钱过不去。”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在这个同事的眼里,我没钱,我很省,我需要这份工资。
你看,只要你够倒霉。
世界上所有的倒霉都会朝着你走来。
5
五分钟后,我走进了肖经理的办公室。
位子上坐着的肖经理摸了摸头上的发胶,自以为很有魅力地伸展自己的大肚子和短小的身材。
“来了?过来。”
我听话地走过去,他再次朝着我啧啧两声,“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的马上要来一个关系户,最有可能会裁掉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