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怜惜身为功臣孤女的苏心玉,将她认为养女。
我也视她为亲姐妹,对她关爱有加。
可母亲病逝后,她却在我成亲之日诬陷我欺凌她十年。
而父亲和亲哥竟然也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我被当场退婚,名声尽毁。
当晚,他们强迫我自尽。
绝望之下,我拿着一把尖刀刺向苏心玉,与她同归于尽。
再次醒来,苏心玉正把茶水泼向自己。
“姐姐,你说父亲和哥哥会相信谁?”
我一脚把她踹进池塘。
“我管他们相信谁!”
1
前世最后的记忆里。
父亲和哥哥面无表情,命人将毒药强行灌进我的嘴里。
泪水模糊了视线。
绝望之际,我看到苏心玉躲在哥哥后面,露出得意洋洋的嘴脸。
我爆发前所未有的力气,挣脱仆人的桎梏,然后抄起剪刀,捅进她的胸口:
“贱人,要死一起死!”
……
重新睁开眼。
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让我有些愣神。
直到看见站在池塘边,稚嫩不少的苏心玉。
她穿着京城最流行的服饰,兀自蹲在池塘边,伸手把水泼向自己。
一边把自己头发弄湿,一边笑盈盈地问我:“姐姐,你说,父亲和哥哥会相信谁?”
我一下子回过神。
前世这一天。
苏心玉约我到府里池塘边,遣散奴仆,要跟我说悄悄话。
就是这一天,我被父亲和哥哥盖棺认定:
我仗着长公主之女的身份,欺负了功臣之后。
不解,痛苦,绝望,涌上心头。
我冲过去,揪住她的发髻,将她整个头摁进池水里。
“我管他们相信谁?!泼点水就想做实我的罪名,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欺凌!”
苏心玉拼命地挣扎,像王八一样四肢疯狂甩动。
她平日里养尊处优,我从小练习武艺,又怎么可能挣脱得了我的桎梏?
我猛地把她拉上来。
“李令乐你疯了……咕噜……”
她尖叫,话还未说完又被我摁进水里。
我仰天长笑:
“你不是很会装可怜吗?不用装,我满足你!”
反复十几次后,她像死狗一样昏死在池边。
管他什么亲情,还是名声。
我全不要了。
2
苏心玉是功臣之后。
敌国袭击屠城,守在边关一城池的苏家人全部战死沙场。
只有苏心玉活了下来,她隐姓埋名,历尽艰辛从边关逃了回来。
消息传到御前,皇帝震怒。
派嫡次子五皇子去领兵退敌。
而为安抚功臣年幼的孤女,皇后想将她养在宗亲里。
母亲作为皇朝长公主,亲自把人领回来。
家里人对她照顾周到,关心备至。
她也犹如善解人意的妹妹,与我相处和睦。
可母亲病逝不久。
我竟因她的诬陷,死在了亲生父亲和哥哥的手里。
成亲那天,李府高朋满座。
在众人的祝愿中,我穿着凤冠霞帔被亲哥背到大堂上。
哥哥却当着未婚夫和众人的面,高声宣布:
“今天李家与侯府不能结亲!”
“李家敬佩苏大将军,也不愿与侯府交恶。”
“家妹李令乐被我们宠坏了,仗着身份,一直欺凌名将之后苏心玉,尽管有我和父亲看管着,但家母长公主薨落,后宅之事由家妹牢牢把控,总会有我和父亲看不到的地方。”
“我不愿以这样的方式数落妹妹,实在愧对皇后娘娘嘱托,没有完成照顾好苏家孤女的重任,我李家特此在大家面前忏悔……”
哥哥好像大义灭亲的正义使者,言之凿凿,发人肺腑,宣判我是一个无家国大义,恶毒的后宅小女子。
诛心之言,将我定死在耻辱柱上。
我不可置信,猛地掀开盖头。
众人怀疑、戏谑、厌恶的目光将我团团围住。
我被人押到后院。
事情闹大,侯府夫人赶来。
苏心玉在众命妇面前哭泣:
“李家的养育之恩我无以回报,能与令乐做姐妹我已经感恩戴德,其他的都是姐姐对我的赏赐。”
侯府夫人当场把人扶起,怜惜她这些年来的不容易。
也赞叹她在如此压迫下,还能保持善良的赤子之心。
当即命人传话给儿子:“这样不仁不义,欺凌弱小的恶毒之女,不配做我侯府大妇!”
父亲当众狠狠斥责哥哥,说妹妹再怎么样私底下管教就是,怎么能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事。
哥哥愤愤不平:“我不愿做一个蒙蔽他人的小人,多次管教下,妹妹明知故犯,作为兄长我实在怕妹妹嫁进侯府后欺凌其他……不能让她败坏了我们与侯府的情谊。”
父亲无奈叹气,同意了侯府的退亲。
随即,我被关进柴房。
毒药下肚,铺天盖地的穿肠剧痛袭卷全身。
拼尽全身力气捅死苏心玉后,我被哥哥一脚踹在心窝,再也没有醒来。
这一天前,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女。
这一天后,我是臭名昭著的恶毒之人。
3
回过神,不知不觉中,我早已泪流满面。
看着苏心玉狼狈地昏倒在脚下。
那张无辜清纯的脸,因挣扎窒息变得丑陋至极。
我扯起嘴角。
“既然你们认为我高高在上,认为你苏心玉弱小可怜,呵呵,从今天起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长公主之女的权势!”
那天的憋屈与绝望犹如发生在昨日,想到被亲人毒死的痛苦,我恨不得把苏心玉踹进池里淹死。
但,不能让她死的太容易。
我嘻嘻嘻地笑了起来,往她脸上用力踩了几脚,扬长而去。
院子外,贴身婢女金秀在等着我。
“小姐,侯府宴会时辰快到了,现在要和苏小姐一起过去吗?”
“她怎么配和我一起出去?”我哼笑。
金秀吃惊。
平日里,因着苏心玉是母亲领回来的孤女,我也怜惜她,去哪里都带着她出去,服饰首饰也会给她准备最好的。
没想到,好心好意全都喂给了一个白眼狼。
“还有,去退了侯府的亲事。”
金秀震惊。
“李令乐你在胡说些什么?”
哥哥李弘治从前方走来,显然听到我说的话。
“母亲去了后,你越发的不着调了,你该像心玉妹妹学习。”
“对了,心玉不是找你说话吗?怎么不见她?”
又来。
前世,他就是这样。
不问缘由,先是贬低我一番,再说苏心玉如何温婉善良。
每次苏心玉装可怜,他总会先让我道歉,说她是功臣之女,我不该仗着身份去欺负她。
看似是哥哥在教育妹妹,实则是在下人面前做实我的罪名。
因着他是我的亲哥哥,我没有多想。
心下委屈,却还是退了一步。
谁知,一步退,就步步退。
想到这里,我恶声恶气:“谁家哥哥整天贬低亲妹,向着外人?”
越想越气,我冲上去抬手给他一巴掌。
李弘治吃痛捂脸,眼神变冷。
“母亲就不该让你学武,粗辱不堪!目无兄长!”
“呵,你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有什么资格管我。”
4
小时候,哥哥还不是这样。
他也曾从学堂回来时,给我带些零食小玩意。
说要护着我一辈子。
可自从我武艺才学,样样比过他之后,他开始对我变得不耐烦。
权贵子弟嘲笑他,母亲也对他越发严厉。
有时候我在想,我再优秀又如何,世人看重的还不是身为男子的哥哥。
可哥哥不够优秀,他为什么不努力,反而怪我太突出?
是想我捧着他,在他面前示弱吗?
苏心玉倒是可以。
李弘治被母亲责罚时,苏心玉会心疼地陪着他,给他送药熬粥。
练武时,会鼓掌夸赞他厉害,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是他想象中的好妹妹。
并且,李弘治时常对我说,苏心玉柔弱无依无靠,要我好好看顾她。
苏心玉只是装一装可怜,他便认定是我欺负了人。
想要借着哥哥的身份教训我,又碍于母亲的存在,只能口头上不阴不阳说几句。
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已有迹可循。
想到这,我幡然醒悟。
世间男子大多都这样,在他们眼中,女人可温柔,可弱小,可疼宠。
唯独不能强硬,比他们厉害。
否则就打压贬低她。
可父亲为何对女儿也如此?
5
把气急败坏的李弘治抛到身后。
金秀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现在的转变,逃不过身边人的眼睛。
她这么问,也不稀奇。
以前,我对李弘治还抱有兄妹之情。
别人嘲笑他,我会上门教训,让人有苦说不出来。
他受伤,我也会默默给他备好药。
苏心玉那个蠢女人,也不知道在边关过的什么日子,伤药都不懂,还不是我让她送过去的。
母亲对他责罚时,我还会心疼他,替他说好话。
“哥哥比很多人都厉害了,娘你这样逼他,会适得其反的。”
“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这么了解你哥哥的性子,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就该练就一身好本事,你身为女子反而束缚多一些……”
母亲爱他。
我也爱兄长。
可记忆中的兄长早已消失。
现在的我,独身一人。
母亲死后,我早就没了亲人。
6
父亲拦下我的退婚。
苏心玉也没出现在我面前。
我知道,她不是被我整怕了,而是在潜伏养伤。
她最得意的就是那无辜清纯的外表,再有孤女身份的加持,谁见了不喊一声可怜?
我不急,暂且让她筹谋着。
很快,就到了我的及笄宴。
即使母亲意外病逝,她也早就给我安排好了行笄礼。
皇后赏下发簪,派女官主持。
交好的命妇一瞧,便知道,即使长公主去世,我仍然受宫中看重。
行笄礼结束,父亲正襟危坐,神色淡漠地叫住我:
“令乐,你过来。”
我微微一笑,走过去。
“父亲怎么了?是要送我及笄礼物吗?”
父亲冷冷地看了我片刻,开口:
“虐待功臣之后,殴打兄长,李令乐,你贵女的素养和家教去哪里了?你这样令人不齿的行为,只会让你母亲蒙羞!”
“今天你也长大成人了,我就当着女官的面训诫你,你服不服?”
他音量从平静,到不受控制地变大。
我看向他身后的两人。
苏心玉眼中含泪,欲语还休,好像想为我求情,却不敢开口的模样。
李弘治站在她身边,低低地安慰,目光瞥向我时,带着厌恶与漠然。
一时间,热闹喜庆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我歪头无辜地说:“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待苏心玉如亲妹妹一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她的服饰和首饰不都是京城最好的吗?”
“至于殴打兄长更是无稽之谈,谁人不知我经常跟哥哥切磋,哥哥武艺不及我,向您告状了吗?”
话音刚落,就有人笑出了声。
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告状刚及笄的妹妹殴打他。
李弘治涨红了脸。
父亲呵斥:“李令乐!身为女子就该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而不是犯事拒不承认!”
“避免你以后犯更大的错误,今日为父就好好地管教你。”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戒尺,站起身,严厉地盯着我:“跪下!”
7
眼见父亲要当面打我,无数宾客窃窃私语。
“没想到名声极好的李小姐,背地里竟是这种人。”
“听说长公主生前极为宠爱,这高高在上的性子不难看出容不得人……”
“李家怎么不着调,当众教训女儿,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估计碍于长……权势,不得不这样,何况李小姐早早定下侯府嫡子为未婚夫。”
说着众人把目光投向侯府夫人。
侯府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我挺直腰背,大声道:
“虽说父亲教训儿女天经地义,但以这样的罪行扣在我头上,我不服。”
“父亲口口声声说我让母亲蒙羞,请问我哪里做错了?”
“如若与哥哥切磋,我赢了是殴打哥哥,那么我承认,毕竟这些母亲生前都看见了。”
李弘治气得胸口起伏。
今日这一出,想必他不如一个女人的名声,更胜一层楼。
“可若说我虐待苏妹妹,证据又在哪里?”
“大理寺断案都得找证人证物审判犯人,父亲如今当众审判女儿,空口白牙就想定我的罪吗?”
说着,我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
装可怜,谁不会呢。
“说句不孝的,如若女儿大义灭亲,说父亲贪污受贿,父亲又该如何辩解?”
此话一出,众人看父亲的眼神都变了。
亲生女儿都这样说,难道是真的?
父亲勃然大怒:“逆女!”
扬起手中的戒尺朝我抽打。
我闪身躲开,他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你敢躲?”
“女儿没错,为何要受罚?母亲生前,人人夸赞我好教养,母亲去世后,倒是父亲说女儿不好了。”
“父亲是在表示对母亲的教导不满吗?”
父亲脸色一变,顾不上呵斥我,下意识朝女官看去。
对长公主的教导不满,就是在质疑皇室的教养。
女官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苏心玉哭着走出来:“都怪我,那天姐姐推我到池边玩耍,弄湿了头发……是我大惊小怪,不过姐姐你快跟父亲道歉,顶撞长辈是不对的。”
她抽抽噎噎,哭地梨花带雨。
话说一半藏一半。
果然,李弘治看不下去了,朝我开口:“李令乐,每次都是心玉出来为你认错,你有没有一点儿当姐姐的样子!”
前世也都这样,只要苏心玉哭两声,他们就觉得她定是受了委屈,而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我睁大眼睛,震惊道:“现在谁大声谁就有理了吗?哥哥你都可以弃武唱戏去了。”
在场的有些人,看着李弘治暗地里摇头。
李家两个大男人,当众教训自家唯一的女儿和妹妹,实在有失风范。
前世,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让我意想不到,才会第一时间被人控制。
估计母亲留下的人,都想不到亲生父亲和哥哥,当晚就把我毒死。
想到这,我对女官说:“姑姑,我每月都邀请皇后娘娘的人来看望苏妹妹的,这事我没让父亲和哥哥烦心,也不知怎么的,就让他们误会我苛待功臣之后。”
我无奈地叹气。
父亲和哥哥猛地瞪大双眼。
苏心玉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这次不是装的。
我有没有虐待她,她能不知道吗?
污蔑你的人永远都知道你有多无辜。
父亲声音干涩地问我:“皇后娘娘派人下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为父说……”
我甜甜地笑:“母亲不让呀,母亲说父亲不善处理俗事,后宅的事不用父亲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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