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时，亲眼看到父亲用白绫勒死了母亲。

母亲看向我藏身的柜子，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我知道她暗示我不要出声。

母亲死后，被悬挂在房梁上，伪装成自尽的样子。

八年后，我给父亲喂下毒药挂在相同的位置。

成全父亲多年来伪装的令人恶心的深情。

1

京中传来消息要接我回府时，我已经在庄子上生活了七年之久。

最开始来庄子，给我的说法是为逝去的母亲守孝，但是三年孝期之后却是像忘记了还有我这个人似的。

送信的婆子来的时候，上下打量一番，看到藏不住欣喜的我，和旁边畏畏缩缩的两个小丫鬟，眼底不自觉地露出几分轻蔑。

“老爷是想着大姑娘的，这不，大姑娘快及笄了，迫不及待派老奴来接大姑娘回府。还说啊，大姑娘在外面受委屈了，这回去得好生照顾着，府上的人也都是期待着大姑娘回去的。大姑娘看看什么时候回京啊？”

我听闻这话，忙声回复道收拾妥当马上回府，急切的模样仿佛是怕错过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婆子听完我的回复，又高傲了几分，礼数也不行便说回京复命。

打发走了送信的婆子，我嗤笑一声，看着身旁的两个小丫鬟，有些不解的问道。

“明夏明冬，你们说她是不是觉得我傻？明明是我那父亲送我来的庄子，说得像我自己贪玩偷偷来的一样，可真能颠倒是非。”

“小姐不就想让他们觉得您傻吗？听京里传来的消息，侯爷想让您及笄后便联姻，不过联姻的对象我们暂时还没有探到。”

从送信婆子的那话，我大抵就猜出我那父亲的用意了，在他眼中，侯府的女子不过是一些好用的工具，用于巩固身份和地位。

侯府像一棵大树，只是从根部已经开始腐烂了，修剪枝桠已经不能挽救它，不如直接毁掉它。

“明冬，叶公子已经到边关了吧？安排人把苏州的银庄和粮仓以卿小姐的名义赠予叶公子。顺便告诉他，卿卿祝他得偿所愿。明夏，收拾收拾准备回京了。”

看着生活了数年的庄子，我轻轻抿了一口茶，侯府的天是时候该变了。

2

林若愚听着婆子的回话，对几年未见的女儿，有些不喜。如此小家子气，还真不愧是那个女子的后代。

想到去世多年的原配夫人，不喜便又多了几分。

我回侯府后，从侧门被引到偏院的时候，忍不住挑眉。又破又小的院子，在秋风中十分萧瑟，一个下人都没有，侯府主人的不喜明晃晃摆在眼前。

我不禁暗自感叹，我那侯爷父亲，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又蠢又毒。

安排着带回的几人收拾着破烂的院子，便带着明夏明冬去给父亲请安。

快到正院的时候，我眼底的不屑迅速换成了孺慕，进入正院后，看着堂前的林若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父亲，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父亲了，这几年都没有在父亲面前尽孝，女儿深表惭愧。谢谢父亲让女儿回到侯府，女儿一定会好好侍奉父亲的，父亲，女儿好想您。”

我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双手递给父亲，脸上全是感动与喜悦，连眼底也全是对眼前人的孺慕。

众人看到这幅场景，也觉得大小姐虽然不讨侯爷喜欢，却依旧十分有孝心，也是难能可贵。

连林若愚心里的不喜都减弱了几分，他缓和了神色，带着些许安抚说道。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呆着吧，一会去丫鬟房挑两个老实的去偏院伺候你。你是个老实的，及笄礼我会为你大办的。”

听到这话，我脸上的感动神色更浓，请了安说了一会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退了。

待到回到偏院，我才换下了脸上令人作呕的表情。

“明夏，去挑两丫鬟来做粗使活，顺便之前安排的事儿可以进行了。”

林若愚想让我做联姻的工具，那我便如他所愿。待到及笄礼当日，我盛装出席。

旁人觉得这未听闻过的侯府大小姐，也有几分动人的姿色。虽不及二小姐盛名在外，但到底是嫡出的小姐，得到这份亲事也是不错的。

及笄礼后，一时间递往侯府的帖子多了很多。林若愚却都把帖子压着不放，这让我不禁疑惑他到底想把我卖给哪一个权贵？

我正绣着花，就见明夏急匆匆的进来。

“小姐，二小姐来了。”

我与这位盛名京中的侯府二小姐并不是特别熟悉。就算小时候一起玩耍过，过了这么几年了，也没有任何的情分了。

我示意明夏将她请进来。

林知书明媚皓齿，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礼数也十分到位，倒也担的起才女之名。

“二妹，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

听闻我的问话，林知书有了几分惊慌失措，她犹豫着看向明夏。

我点点头，挥手示意明夏出去。

“姐姐……我……”

她有些犹豫，却在我鼓励的眼神中，心一横就说了出来。

“姐姐，我父亲想将你嫁给贤妃的庶弟，姐姐不在京中可能不太清楚，贤妃那位庶弟家暴成性，已经打死过两任妻子了。姐姐要是不想嫁就回庄子吧，我，我不是赶姐姐走的意思……”

我看着面前脸涨的通红的林知书，不由有了几分惆怅。林若愚这狗东西人不咋滴，生的女儿倒是一个个都很不错。

“二妹不必担心姐姐，姐姐自有安排。倒是二妹，可是心仪三皇子？”

闻言，林知书的脸上红色又增一分，她有些害羞的点头。

我叹气，可怜了我这妹妹的少女心，只是那三皇子和他那表舅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若我说三皇子并非良配，二妹可会恼我？”

林知书有些愣神，却还是摇摇头。

“姐姐这么说，定有姐姐的道理，但是耳听为虚，知书相信自己看见的。”

我安排明冬带着林知书出侯府了，她既然要自己看便看吧，也不知那场景会不会把她吓晕。

3

今年的冬日很冷，林知书回来后生了很重一场病，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么冷的冬日，处处雪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我夏日囤积的粗制布衣全部运去了边关，大抵边关的百姓应该不会太过凄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京城丝毫不受雪灾的影响，甚至有权臣高价出售保暖衣物。在他们眼中，雪灾不过是敛财的工具。

当今天子昏庸无能，皇子们学的有模有样，各个不把百姓放在眼中。人命在他们看来，可能还不如一道美食来的让他们在乎。

也是由于天寒地冻，林若愚与同僚喝完酒后不慎摔倒，小腿骨折后只能静养。那同僚却摔了个残废。

作为侯府的大姑娘，侯爷的女儿，我自然要表现出担心的。

每日就在府中熬上滋补的汤药，给父亲送去。

府中的下人都愈发看出我的孝心，更别说父亲了。

“下人们都纷纷夸赞我有孝心呢，父亲您说呢？女儿可是对您尽心尽力。您那同僚可是摔残废了，您还只是小腿骨折，父亲，您说女儿对您好不好？”

当日和他一起喝酒的同僚，就是那贤妃的庶弟。

我有手绢轻轻擦拭林若愈嘴角溢出的口水，在他愤恨的目光里，又给他喂了一口汤药。

“父亲，女儿熬的汤药如何？可好喝？用的可都是名贵的药材呢。当然不好喝女儿也是不会改药方的。”

当然都是名贵的药材，可是吃多了呀，就离死不远咯。

他的腿自然是我打断的，在府中这段日子，基本上能安排上我的钉子的地方都安上了。别说区区一条腿，就是他的命，我也可以随时取走。当然我现在不会弄死他，但是他得躺着别碍我事儿才行。

林若愚躺下以后，我直接给侯府来了一场大换血。

侯府在上一代是单传，这一代尽管侯爷姨娘通房众多，也不过三女一子。

最年幼的庶妹被林若愚许给他的同僚做了通房。当时我在庄子，林知书又声名在外，能许过去的只有那个妹妹。嫁给能当自己爷爷的男人做通房，还是自己父亲送过去的，在我们三姐妹中她是最苦的一个。

还未等我回到京中，她便就已经香消玉殒。

而林若愚唯一的儿子，自幼好好教导，可惜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品性虽差，却也没有伤天害理。

我想了想，干脆让人把庶弟丢进了临城难民堆里，让人守着，也最多是挨饿受冻。必要时候也会照顾几分，只是再也不会像侯府过的如此舒坦了。

我每日给林若愚灌药的时候，就给他讲他疼爱的儿子过的苦日子，看到他恨不得杀掉我的样子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4

雪灾发生后，难民流离失所。这件事就成了几位皇子斗法的工具，互泼脏水，斗的不可开交。

其中以贤妃为主的三皇子党风头最盛。

三皇子就是我那蠢父亲选择的男人，为了搭上这条大船，他想用我和林知书去做引子。

林若愚明知道三皇子虽表面风光霁月，私底下却爱好幼女，折磨致死的幼女不下数十个，他依旧想让林知书嫁给他。

而三皇子的表舅，他给我选择的对象，家暴，杀人，也是无恶不作。

他从未把侯府的女子当过人。

我想着，又忍不住让每日的汤药里添了几味药。

“父亲，听闻今日朝堂之上，三皇子对父亲几番包容，可惜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再支持他呢。他下朝相约父亲去醉香楼吃酒都被拒绝了，父亲您说他会不会恼您？”

林若愚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

“你……你，找人……冒充我！”

我招招手，身后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子，甚至还多他几分气质。

“父亲怎能这么说呢？我担心父亲不能上朝惹陛下不满，这才让人替代呢。不过这几日没有人看出来他与父亲不是同一人呢。您说是不是您为人太差劲了，别人都不愿意多和您交流啊？”

我笑了笑，在林若愚更加惊恐的眼神中说道。

“父亲，离母亲忌日还有几月，我相信父亲愿意殉情对不对？虽然母亲很厌恶你，但是我觉得白绫勒断脖子的死法很适合父亲呢，父亲觉得呢？”

我将汤碗递给假林若愚，嘱咐他一边喂药一边为我那半身不遂的父亲讲诉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走出正院后，便见明冬急急赶来，交于我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熟悉的字体。

“卿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