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舜结婚的第十年。
我们的孩子死在他和情人笙歌的夜晚。
他的母亲怪我自己体弱养不出健康孩子。
他的情人抚着显怀的小腹骂我和我的孩子都是短命鬼。
是的，我要病死了。
可我发誓，他们三个人会先我一步下地狱！
1
空荡荡的房间弹出提示音。
我缩在墙角，木然地捧着一朵小红花。
【周太太，你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请及时到医院接受治疗。】
【如果医治及时，也许还有一两年时间。】
提示音一直响着。
突然一阵风将小红花吹落到地上，我看着旁边的手机许久，拨通了电话。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你管的着吗？”十年的夫妻，我连过问一句丈夫的情况都会显得僭越。
“如果不想我明天去你公司闹就回来一趟，我们离婚。”
听筒那边啧了一声，发出傲慢的轻笑，挂了电话。
果然，他在意名声。
第二天如约回家。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
“你又在闹什么？是钱不够用了还是天天没事可干？”周舜走近我，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毕竟昨晚可是他和萧妍相识的七周年。
我甩出一份协议，点了点桌面：“签了。”
男人似乎有些震惊，几秒后脸上又布满不屑，冷笑道：“有完没完。”
他翻了几页，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你玩真的？”
结婚十年，闹离婚的招数他屡见不鲜，现在协议里的条款清楚有序，我没有开玩笑。
他打量我的表情，想在里面窥出算计，到最后只是嗤笑一声落座在我身边。
“秦枳，我提过离婚是你自己不答应，现在我好不容易遇到个称心合意的，你又要闹？“
他把协议丢到桌子上，一脸不以为然。
“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地位，毕竟这么多年只有你和我有孩子。“
我看着他，他的言语轻飘飘，却在我心口砸下一个又一个深渊。
“孩子？“
嘴唇被咬到发麻，我不知道自己是哭是笑，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全身静默地颤抖。
“小满她走了……就在你和萧妍欢好的时候她走了！”
男人脸上彻底没了笑，只是发愣地看着我。
“怎么可能？”
是啊，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是一个雨夜。
小满一直高烧不退，司机休假回家，我只能打电话给周舜，良久被接通后那边传来娇甜女声：“嫂子别打了，周总陪我过完生日累了，现在正洗澡呢。”
电话被挂断，我一时慌了神，只能忍着眼泪拿起雨伞就往外面冲。
可是跑着跑着，小满的声音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到最后，她不哭了。
再次醒来我躺在医院病房中，里面没有小满。
医生说是脑膜炎。
我不再颤抖，只是淡淡望着周舜，把协议甩到他脸上，仿佛耗尽所有力气：“签了就滚出去。”
2
微信弹出信息：【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以后别再给我发消息了。】
看着聊天框【妈妈】的备注，我摁灭手机。
我不是孤儿，但也没有爸爸妈妈。
五六岁时父母在离婚中挣扎，我在支离破碎的玻璃渣中长大。
透过窗户我看过别人家的全家桶肯德基，踮起脚尖我瞧见别人肩头的米奇米妮，一家三口的照片我在梦里印了一张又一张。
后来父母各自再婚，都有了家庭。
我怀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时，周舜买了很多小孩子的衣服。
我总是笑着嗔怪他：“都还不知道性别，买这么多岂不是浪费了？”
他也只是傻傻回笑说不浪费，他要当最好的爸爸，我们的孩子将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他脾气不好，对我却很好，对于小满这个孩子，我们更是一致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
我的童年是一片废墟，所以我想给我的孩子建一座爱的高楼大厦。
周舜知道我心中的荒芜，他对我说：“我会用爱添砖加瓦。”
但后来天平逐渐倾斜，他的恩赐变成萧妍，我和小满成了当年束缚我爸的枷锁现在也拖累着他。
爱并未消散，只是说爱的人露出了原型。
我不再是妈妈，但我还想见一次我的妈妈，最后还是出了门。
再回来时玄关口多了一双高跟鞋。
我换上拖鞋抬脚进门，珠光宝气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淡淡喝着茶。
“小枳回来了啊。”
见我进来妇人招呼着。
我没应答，径直从她面前路过，端了一杯热水出来，落座在沙发上。
“您有什么事？”
我实在累了，没心思与她客套，妇人见此也收了笑，把茶杯放下。
“小枳，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你对阿舜的好我们都记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周家家大业大必须得留个后啊，你……”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蒙上一层惋惜：“你又不能生了，小满又没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笑了笑，他们母子一样，都是豺狼虎豹。
当年我愿意嫁给穷小子周舜时，她也乐意装成好婆婆，直到后来周舜的生意越做越大加上我生了个女孩后，她就感觉我已经配不上周家了。
现在的一番说辞也不过是逼我退位，好给她找一个能生孙子的好媳妇。
我静静看着她笑：“您老也是记性好，我身子是怎么坏的你忘了吗？”
我怀孕时她就四处求能生儿子的偏方，出于恭敬我只能喝下，直到有一天我小出血进了医院，周舜和她闹了好久她才消停。
见我没好语气，她也不再客气：“那还不是你自己体弱我才找偏方给你补身子，现在好了小满也没了，就是你娘胎里的病没治好才害死了我这么可爱的孙子！现在又要拖死阿舜……”
“砰”的一声，我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她说的没错，我就是要拖死周舜，她们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女人被吓了一跳，急地大骂出来。
“秦枳我告诉你，你必须和我儿子离婚！不然我就去告你！大不了鱼死网破！”
周舜看到了这一幕。
3
我重新倒了一杯热水对坐在二人面前。
仿佛是被我气到，她扯着周舜的衣袖一直对我指指点点。
我将水杯放下，朝着女人冷笑：“有事说事，没事请你们都滚出去。”
气急了，她提起皮包就要砸我被周舜拦下，协议递到我手上。
“我让我的律师重新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股份最多只能给你15％，算是我给你和……小满的补偿，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听到15，妇人变了脸色，她拉着周舜一顿埋怨：“你给她那么多钱干嘛？孩子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加上胎里体弱没了的，她狮子大张口你就要给她啊？儿子你别太心软……“
“而且小妍不是怀孕了吗，以后用钱……“
“妈！“男人压着声音。
听此女人没再说话。
我感觉好笑，小满没了，而他又要当爸爸了，真是讽刺。
突然身体一阵剧痛，我攥着拳头缓缓坐下，对上周舜的眼睛。
“35％，少一点这个婚都不要想离。”
肚子越来越痛，我捂住腹部脸色难看。
周舜见此以为我又有耍什么花样，试探般走过来伸手：“你怎么了？”
妇人在后面拉着他让他少管闲事，说我又在做戏装可怜骗钱。
拍开他的手，我攥住男人的衣领猛向我身前一扯，在他耳边落下几句话：“35％才是我对你的让步，如果你真的想鱼死网破，把你那些丑事闹到明面上来，那我也不介意陪你打这个官司，公司最后落到谁手上也不一定！”
听到我要抢公司，妇人软了脸色，在旁边紧紧攥着包，嘴里嘀咕：“给她给她，儿子，咱们给她，她德不配位早晚被这钱压死！”
我的确会死，但是不是现在，我还要看他们一个一个崩塌。
甩开衣领，我挑眉静静看着周舜。
男人瞪起眼睛，额头的青筋遮不住：“你就这么爱钱？小满都没了你还在要钱？没了钱要死是不是？”
好巧不巧，没这个钱我真的会死。
胸口一阵恶心，我抬头死死盯着他：“你没资格提小满。”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太了解他了，事事都要算尽的人不会冒风险和我打官司。
实在累得很了，我利落将二人赶出门外，一个人瘫软在地上。
我拨通主治医生黎离的电话，对她说：“黎医生，我钱够了，请你一定要给我用最好的药，一定要延长我的生命。”
4
去医院检查时我遇到了萧妍。
她的肚子，差不多三四个月。
候诊室内，她看着我手上的单子，调笑道：“嫂子，也多谢你呢，阿舜说黎医生保胎很稳，当年小满就是她留下来的。”
女人摸了摸肚子，笑得灿烂：“这孩子也得多亏黎医生了，当然也得谢谢我们秦阿姨和小满姐姐为我们试错。”
她话中带刺，句句诛心。
我淡淡笑着：“有空谢我不如自己积点福，小心母祸子替。”
女人嘴角抽了抽，但还是露出得体笑容，温柔地看向自己的肚子：“你还是那般强势，怪不得阿舜会厌弃你。”
我的确强势，在爱的忠诚守卫中，我容不得一点渣子。
我撬过他们小家的门，撕过他们一起拍的照片，砸过周舜为她涂的陶瓷娃娃，我像个疯子一样每天在不是我打碎的玻璃渣上如履薄冰。
很多次我都想算了，但一看到小满，我就想起当年周舜那句“我会用爱添砖加瓦”。
我被那句承诺困在原地。
见我陷入沉默，女人得势一般拍了拍衣衫：“我生日那晚他给我订了玫瑰，买了礼物，又送了一套房，他眼里全都是我，他和你离婚就是答应了要娶我，你……”
我嗤笑：“他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你一个人来产检？怕不是嫌你丢人现眼吧？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当小三。”
萧妍攥紧报告单，脸色青了下去，忍着声音咒骂：“随便你怎么说，等我生了儿子，那些本来是你那个短命鬼女儿的财产都会是我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弃妇！”
我哎呀了一声，让她怀孕了要注意情绪，提包起身离开。
放心，你的儿子一定会长命百岁。
一个月后，周舜约我在民政局见面。
他仿佛日子过得不错，以往深皱的眉头如今也平顺了不少，看得出来，他很幸福。
“快点吧，早点办完。”
透过他，我看见不远处的车上坐着的萧妍。
笑了笑，我快步进门往里走。
再次出来我让他等着我。
就近商店我买了一瓶啤酒，一根棒球棒。
周舜满脸不耐烦，刚想问我又要耍什么花招时我将酒瓶砸到他头上：“闭嘴！”
一片血色在他脸上缓缓蔓延开来，他一时愣了神。
我提起棒球棒往车子走去，看到车里脸色铁青的萧妍，笑了笑。
用尽所有力气我把车头保险砸了个稀巴烂，女人一直在尖叫。
“秦！枳！”
周舜跑过来抓住我的手，仿佛是被我气急了，他对着我吼：“你疯了吗？！发的什么神经！”
甩开他的手，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周舜，你混蛋！离婚了还这么恶心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上赶着带着她，想着离了就结是吧？！”
周舜忍着气性，努力让语气平静：“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今天刚好是孕检的时间，我只是陪她去医院，你发的什么疯？”
不想听他废话，我直接砸碎车窗玻璃，把萧妍吓哭了，一直在喊：“阿舜，我害怕……”
男人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棒球棒，使劲摁住我的手，额间暴起青筋：“够了！秦枳，你别逼我……”
话还没说完我仿佛泄了气一般从他手中滑走瘫倒在地，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上，我撑着手一直瞪着男人。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