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

作者: |发布时间:2024-03-06 10:26 |字数:6003

我本是尚书府嫡女,在我及笄礼当天,我家却被抄了。

一夜之间我家破人亡,被充入乐藉,送进了勤王府做乐人。

我在王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却遇到了当朝探花郎顾胜。

他说要带我脱离泥沼,当我放下一切想跟他走时,他却将我拒之门外。

1

我是尚书府嫡女,也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

我爹曾是前朝宰相,当今圣上看重我爹的才华,不计前嫌,让他做了户部尚书。

今天是我的及笄礼,整个尚书府无比热闹。

“小姐,小姐,您且安生些,若是今日弄砸了,仔细夫人又要罚您抄书!”

我穿着一身繁琐的华贵礼服,躲避捧着发冠、追着我不放的丫鬟玉珠。

玉珠不依不饶地捧着发冠站在离我两步开外,小脸微微嘟起。

繁重的礼服加上大幅度的动作,让我感到有点累。

我正试图与玉珠讲道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女声。

“明月!”

刹那间,我全身血液都似凝住,僵硬地转头看向门外——我娘眼带怒火地看着我。

我不得不老实下来,垂下头,如同霜打的海棠花。

玉珠则趁机把发冠定在我的发髻上。

“行了,收拾妥当便出来,客人已经都到了。”

我娘留下话,悠悠转身离去。

“哦!”我对着娘亲的背影吐吐舌头,乖巧地缀在她后头。

“长姐,长姐!”

奶呼呼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小胖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身后跟着奶娘并一群丫鬟婆子,急急地唤着大少爷慢点跑。

这是我的胞弟——秦白。

我上前几步,蹲下身把秦小胖墩接个满怀。

“奶娘她们让你慢着点你怎么不听?若是摔着可怎么办?”

小胖墩安安稳稳落到我怀中后,我才沉下脸教训他。

秦白是我十二岁时才出生的,为了他,娘亲吃了不少苦头。

或许是我太凶,小胖墩脸上浮现惧意。他抱着我的脖子撒娇道:“我是太想长姐,我下次不会了。长姐,你别凶我嘛~”

软软糯糯的胖团子对着自己撒娇,哪还能凶得起来?我心软地抱起他往后厅行去。

待我一到,及笄礼便正式开始。

娘亲接过我怀中的小胖墩,将我推至高台之上。

赞者请的是祁侍郎家的老夫人,正在大家热热闹闹地看着簪髻礼时,府中管家慌乱地跑进来凑到娘身边低声说了什么,娘一下脸色大变。

她不管不顾地将我和秦白、霓襄往后一扯,推到丫鬟婆子身边:“护着小姐少爷们走!”

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我被玉珠拉扯往后院跑去。

慌乱间我回头,似乎瞧见一批羽林卫涌入我的家门。以及娘亲在我身后歇斯底里的大喊:“明月,护好弟妹,你是长姐!”

2

我咬牙回头不再看娘,随着众人一道拼命地跑,头上的钗环掉落一地。

走到后院角门,眼见着就要逃出秦府。

“大小姐!”

姨娘忽地唤住我,我回过头,只见她怜爱地摸摸霓襄的头,我心里头有不祥的预感升起来。

“大小姐,二小姐就拜托给您了。”

姨娘将霓襄朝我这边一推,竟然转身朝回走去。

“姨娘……”

霓襄抽抽噎噎的,瞧着可怜极了,却还是乖乖朝我这边而来。她向来最是听话不过,姨娘性子胆怯,她也被教导得极胆小。

慢慢地,汪嬷嬷、翡翠、秦管家……数人也向着与我的对立方向站过去。要跟随我离开的,除去玉珠,便只有秦白身边的大丫鬟。

“你们……”

我能感受到我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秦白在我怀中不安分地哭闹着,我几乎抱不住他。

“大小姐,走吧。大少爷和二小姐,就交给您了。老奴跟在夫人身边一辈子,夫人离不得我的。”

汪嬷嬷那张保养的颇好的脸蛋上笑出几道皱纹,她难得对我如此和善。

我紧闭眼睛,试图把溢出来的泪水憋回去。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可我做不到,滚滚泪水还是从我脸上流淌而下。

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对着同样满脸泪珠的玉珠,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

“我、们、走!”

或许是卫林军只是例行公事,也或许……

可无论我内心怎么安慰自己,我内心的惶然都得不到消解。

逃出秦府后,我们避进玉珠家中。

玉珠家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她幼时跟她奶奶相依为命,她奶奶死后,我娘偶遇在街上卖身葬亲的她,那时的她正被暖春阁的老鸨看上,欲将她强买回去。

我娘瞧着她与我差不多般大,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将她买下给我做贴身丫鬟,时光一晃,便是十年。

玉珠家院子真小,还不比我家的一座凉亭大

我们聚在一起,齐坐在院中。谁都没有心思休息,便连秦白也通红着眼眶,不肯睡去。

我没安抚他。期盼着能平安度过这一宿。

3

可老天爷没有听到我的期盼。

夜半时分,院子外头突然响起砸门声。

我们几人齐坐在院子中,昏昏沉沉的氛围被打破,激得我浑身一震。

门外传来袁庆嚣张的叫喊声:“奉命捉拿秦家逆贼!”

袁庆是卫林军的一个小头目。幼时我同他在一个学府进学,他觊觎我美色,对我出言不逊,被我想法子狠狠教训过一遭,从此结下不小的仇怨。

玉珠率先反应过来,她眼中含泪,面上却挂着平常的笑颜:“小姐,厨房后头直通外边,您快带着少爷他们走,奴婢在这儿挡着……”

不!

我瞳孔猛地放大,“要走一起走!”

我再不能失去身边的人了。

可玉珠和翠竹推搡我,将我关进厨房,两个小孩子也知道不能拖后腿,挂着满脸眼泪,跌跌撞撞跟在后头。

看着他们哭花的脸,我妥协了。

玉珠的脸渐渐被门扉挡住,我只在最后听见门被破的声音。

可她的牺牲似乎并没有多大用处,袁庆很快追了上来。

我们慌不择路地逃到郊外,避进山林之中,期望借着灌木丛和夜色的遮挡,努力奔出一条生路。

你是长姐!

母亲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起在我的脑海中。

即使四面八方横生的枝桠划花我的皮肤、即使脚下已经因着奔波传来剧痛,可我不敢懈怠,拽住弟妹拼命地逃奔。

不拼命,就没命。

身后的火光逐渐逼近,眼看着我们就要被追上,我当机立断:“分开走!”

我率先奔向另一边,发出动静吸引住袁庆他们。

人的两条腿怎么比得过马的四条腿?很快,我被困在了一处灌木丛中,四周围满了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举着火把,将这一方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秦明月,你已经无路可逃,乖乖出来束手就擒!”

我蹲在灌木丛中,尽量放轻呼吸,降低存在感。

袁庆似乎被困在此的是我,他含着得意与讥诮的声音不断传来。

“秦明月,你还不知道你那小丫鬟怎么死的吧?哈哈哈,那小丫头可真天真,她求的不是放她一马,而是放过你……

如此忠心的丫头,我自然会成全她。你猜怎么着?我让她同我手下这些兄弟乐一乐,我就放过你,她还真答应了!属实让我手下兄弟享了遭艳福啊哈哈哈

只是可惜,你是朝廷要抓的人犯,我一个御林军小头目,怎么能违背圣上的意思?就是有些对不住那丫头。

你知道吗?我离开那个小院的时候,那丫头的叫声……哎哟喂,便连我都禁不住毛骨悚然哦!哈哈哈……”

畜牲!

我竭力控制住的情绪还是被他挑动,身子忍不住地发颤,一丝铁锈味在我唇齿间蔓延开来。

玉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我死死盯住领头的袁庆,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一阵厉风呼啸而来,击中我的肩胛,我被那力道带得跌出灌木丛。

我的颤动引起灌木丛的摇晃,他们发现我了。

袁庆的脸上露出令人犯呕的垂涎之色。

“秦明月,你继续跑啊?我可喜欢极了这种猫抓耗子的感觉……嘿嘿。”

我低下头,不想看他那张脸。事到如今,要杀要剐,也都随意了。

可袁庆悠闲的语调一变,他翻身下马走到我跟前,一把掐住我的下颚,迫使我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

“秦白呢?”

袁庆此言无疑是透露给我一个好消息,小白他们逃掉了!

我蓦地笑开。这一笑激怒了袁庆,他抬手一个巴掌将我扇倒在地,疼痛瞬间从我左脸和被擦破皮的手心传来。

“袁统领,怎么办?”

袁庆沉默不语,他又上来狠踹我一脚,踢得我五脏六腑都生疼。我忍住没吭声,意识却渐渐模糊。

“将这女人带回去,留下几人继续搜!”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小白、霓襄、翠竹,你们一定要逃走啊……

4

我被送进大理寺中。我醒来时,身边围着一脸关切的娘亲和爹爹。

娘亲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反倒是爹爹,一日前还是温文儒雅的儒生扮相,现下却只着一身破碎亵衣,身上遍是血污。

“明月……爹爹,对不起你们……”

他浑浊的眼中布满愧疚。

我又喜又疑:“爹,娘?你们可还好?发生什么了?”

我想到枉死的玉珠,心底泛起丝丝疼意。

娘的眼角泛起泪花,她磕磕绊绊地讲述道:“朝廷,从你爹的书房中,搜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解,我家向来规规矩矩,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惹来如此滔天大祸?

“……你爹,前些日子被污蔑,遭陛下训斥……回家他醉酒后,写下一首诗,那诗……”

我心中慢慢有个猜想,捏住我的心脏有些喘不过气,可我还是得问。

我从嗓子里硬是挤出声音:“……什么诗?”

娘亲挺直的脊背瞬间塌下去,“……那诗中,提及了前朝……”

我腿有些发软,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两步,重重地撞到监牢的木栏上。

前朝……

我霍地望向那个明显佝偻不少的身影,他的目光中满是悔恨。

娘亲的声音继续传来:“我知晓这事后,便叫他烧毁,他也应了……可,可今个儿我才知晓,那祸害东西他没有毁去……”

她再也稳不住情绪,匍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心中突然生起些讽刺。

我的好爹爹!

他明知道这是忌讳,明知道娘亲劝告过他,可他还是选择留下那首诗。在他选择留下诗时,便已经将秦家人的性命抛之脑后,此刻再来谈悔恨,又有何用?

牺牲了那么多人啊……

5

牢狱中昏沉不见天日,不知过去多久,外头响起久违的脚步声。

难道是小白被抓住了?

我霍地睁眼双眼,扒住木栏,鼓着眼睛努力朝外头望去。

哒、哒、哒……近了,更近了。

我的心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我的嗓子眼中跑出来。

黑暗的转角处冒出来一伙人,他们穿着普通衙役的衣服,手上没有牵着铁链。

没有小白!

劫后的喜悦感一下子冲到我的脑门,炸的我脑海中腾起一阵白光,我脱力地跌在冰冷的地上。

连日来,狱卒只给些残羹剩饭,有时甚至像是餿桶里翻出来的食物,我便只饮水,粒米未进。

“秦良接旨。”

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响起,我这才注意到最后头缀着的是一位公公。

“罪臣……罪臣在”

我爹虚弱地爬到木栏边,跪趴倒地,一派恭敬模样。

我同娘亲跪在他的身后。

“天承运帝,制曰:户部尚书秦良私藏逆诗、冒犯天颜、罪无可恕。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今下令敕夺秦良官职,流放千里,永不再录。充其妻女没入乐藉,其子秦白,逃窜于外,罪加一等,遇之,杀无赦。圣旨即刻下达,钦此!”

什么意思?这些话……什么意思?

流放……乐藉……杀无赦……我熟读四书五经,可这些字组合到一起,怎么我有些听不明白了呢?

“哈哈哈……哈哈,我祖父配享从汜,如今他的孙女却要并入乐藉?不,我不接受!”

凄厉的女声响彻在我的耳边,身边有一道厉风呼啸而过。

“拦下她!”

外头是太监尖厉的叫喊,里边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之响起男子的惊喊。

我麻木地转过脸去,娘亲一动不动地躺在薄薄一层稻草之上,脸色乌青。她前边的一堵土墙上滑落下一道血迹。

她死了。

意识到这点,我有些怔然,却没有感受到眼泪流出。

下一秒,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狱卒制住了我,他们将我按在地上,生怕我也寻短见。

可我怎么会寻短见呢,不远处那个躺着的女人,前日还对着我一脸严肃道:你是长姐!

是啊,我是长姐,我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可她也是我的娘啊,她怎么就弃我而去了呢?

爹被带走了,她的尸体陪着我在这牢房中待过一夜。

第二日,她也被拖了出去。

紧接着第三日第四日……我逐渐见到往日熟悉的面孔,他们紧闭着双眼,都被拖了出去,汪嬷嬷、管家、姨娘、银环……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唤我出去。

6

我被充入乐藉,自然要去官舞坊做乐人,可听来带我出去的人说,勤王到圣上面前讨了我,我会被直接送去他府上。

我非三岁小儿,乐人是什么,我自然知晓。

当朝盛行豢养舞姬,所谓舞姬,不过就是府中玩物,是府中宴会行乐的增色玩意儿,可以被随意赠送。而乐人,只是比舞姬的地位高上那么些许,能得人伺候、能有自己的孩子,却连贱妾都不如。

勤王我见过,已是知命之年。

我被一顶小轿、自勤王府角门抬了进去。有嬷嬷丫鬟替我沐浴更衣,随后便将我抬进主院旁边的一处偏房。

那夜,竹影透过小轩窗婆娑起舞,清幽的月华落在床栏,我想伸手去掬一手,却总是摇晃动荡、可望不可及,差点儿触到,又飞快远离。

我努力半晌,哂笑一下,终是放弃。

第二日,便有一黑脸嬷嬷寻上门来,那不苟言笑的样子,让我想到汪嬷嬷,甚是亲切。

可她吐出的话却并不亲切,她是来送王妃的赏:一碗避子汤。

乐人是能有自己的孩子,可得要主家准允。

我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碗还微烫的药水一饮而尽,饶是王妃不赏,我也会自己想法子去寻。

那日后,勤王好像对我甚是感兴趣,几乎夜夜寻我,王妃也不厌其烦地日日送药。

我都笑着接纳,哪怕王妃送来的虎狼药对身子伤害极大。

因为我得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基本要求,就是不能违逆主人。

一日,我悠闲地靠在美人榻上,赏着窗外竹林。勤王昨夜未到我这儿来,今日倒是难得落个清净。

“姑娘。”

分给我的婢女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低声唤我。她叫青黛,长相普通,最平凡不过的模样,却总能第一时间获取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消息。

“今日有晚宴,王爷让您准备献舞。”

献舞?终于要将我推出去了吗……

连着一月,可称得上是夜夜专宠,如今,也是该到厌倦时了。

我点点头,示意我知晓。青黛谦卑又道:“奴婢替姑娘梳妆吧。”

“好。”

我没问为什么,她替我选了一袭水袖红裙,细细地描上妆容,又戴上勤王送与我中最耀目的一套首饰。无疑,我是美的,同为女子,青黛显然知道如何将我的美最大限度发挥出来。

王府的晚宴较之我去过的宴会都要奢华。哦,当然不包括宫宴,我没去过,自然也比较不得。宫宴得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入,而我爹不过是五品。

王府设宴,自然热闹。

场上斜律与宫商齐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甚至已有官员喝上头,不安分的手伸进身旁女子的衣衫中,惹出一串银铃似的娇笑。

在座惟有一人不同。

那人光风霁月,一袭白衣胜雪,如同青松伫立在山岗之巅,自巍然不动,他的脸色无澜无波,身遭干干净净,却又能与身旁怀搂美人、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谈笑风生。在一片纵情声色的靡靡之音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不显得突兀。

这人究竟是装的,还是本质如此?

我生起好奇,却并未多探究。

很快轮到我献舞,这是我第一次在王府亮相,也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全力展现我的美。

我的全力以赴果然起了效果,在座男人为我痴迷,似乎都呆呆地看着我,酒水打翻洒落满身,也似没感受到。

当我退场时,已经有迫不及待之人,去寻勤王。我垂下眼眸,今夜,不知谁会是我的入幕之宾。

7

女婢服侍我沐浴焚香后,将我牵引进一间幽静小屋。我只着一身轻纱,静静地候在屋内,未让人点灯,只余淡淡月华洒落在我身侧。

吱呀——

门轻轻被推开。一只黑色皂靴迈步进来。

“怎得不点灯?”

来人的声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我惊讶抬头,原以为会是有权有势的老男人,没成想……

是出淤泥而不染那人!

不染?

我心底冷笑,又是装模作样之辈:“总归都是要熄的,何必多此一举。”

来人沉默,片刻后,他缓步抬脚,我默默地上床躺下,等候男人靠近。

橘色的火光突然亮起,我侧头望去,男人正小心呵护着微弱烛火,橘色的光将他的侧颜也烘得暖洋洋的。

“我不碰你。”

男人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我,背过身去;在烛火的照映下,我的打扮一览无余。

“那你来做甚?”

我支起身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来这房间,可别同我说他不知道是来干嘛的。

“你眼里有不甘。”

我一愣。

“你的身体虽卖力取悦别人,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你不甘心。”

我眯起眼睛,有些摸不清眼前人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要什么?”

那道背影微微摇晃脑袋,“我不要什么,我想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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