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学无术，成日浑浑噩噩的过一天算一天。

我本来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就该烂在泥里。

直到那天，班里来了个转校生。

她是个女学霸，却长得奇丑无比，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说她是个怪物。

可我却在她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于是我随手帮了她一把。

不曾想，这一帮，竟然就帮出了一个小尾巴。

后来，为了不影响她往高处走，我故作凶狠的威胁她：「请你不要自作多情，你这么丑，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想法。」

她明明很害怕很伤心，却仍旧梗着脖子嘴硬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放弃的！」

1

「一手消息，一会儿老高的课会有转校生来。」同桌高远在课间休息时丢出一记重磅炸弹。

「真的假的？高三了还有转校生？是美女还是帅哥？」很快有人接茬。

「是挖来的学霸，期望值可千万不要太高，这个学霸，长得很是一言难尽呐！」

「怎么回事？是多个鼻子多少张嘴吗？」

「不不不，请尽情发挥你的想象力，保管你一会儿见了，终身难忘！」高远故弄玄虚道。

一下子就点燃了同学们的热情，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发挥想象。

「面部长了个瘤子？」

「长得像毒液？」

「很可能是异形！」

很快，老高就带着被大家八卦的对象进到教室里，也不知道这些讨论被听进去多少。

在看到转校生的那一刻，班级顷刻间鸦雀无声。

这个转校生也太……太吓人了吧？

鼻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块，整个塌陷，连带着嘴唇周围布满了疤痕疙瘩，密集恐怖。

老高面无表情道：「有请新同学做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周倩倩。」

一直趴在桌子上没有反应的我，此刻却忽然动了动耳朵。

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个声控，周倩倩的声音温润怯懦，恰好是我最萌的一种声线。

我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新同学，随即又收回视线，继续趴着想要睡回去，但因着周围同学愈发不加掩饰的嘲讽讨论禁不住皱眉。

「这也太丑了吧，我今晚必做噩梦！」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大家伙儿叽叽喳喳的你一嘴我一嘴。

老高见状猛地拍了拍桌子，严肃道：「安静！」

却并没有责难那些说话不好听的学生，因为他也不喜欢这个学校为了提升知名度而挖过来的学霸。

在他的观念里，女学生不如男学生心理素质好，考试时容易发挥不稳定。

直白一点，他极度重男轻女，在他教授的课堂上几乎从来不关心也不提问女同学。

然而学校却塞给他一个所谓的女学霸，高考若是考出好成绩是应当的，若是不能，还不知道那些领导要如何怀疑他的教学能力呢！

他可不认为女生会比男生强！

所以面对这个大麻烦，他根本不会给大家提前做什么心理预防，尊重新来的转学生，只管冷眼旁观自己的侄子高远带头起哄。

2

「周倩倩，你去和高远做同桌。」

「我不要！晚上会做噩梦的！休息不好成绩下降怎么办？」高远仗着班主任老高是自己的叔叔，直接拒绝。

老高正准备说服自己的侄子，身边坐着个学霸可以提升成绩，高三可是关键时期。

其他同学就赶忙应和：「我也不想和她做同桌。」

「拜托，看一眼就减寿的好吗？」

「千万不要让她成为我的同桌，不然我回家就跟我爸说撤销投资了。」

大家的反应越来越过分，这让我不禁想起初中时被最好的朋友背刺的场景，当时的我也是这样遭到众人排斥，避如蛇蝎的。

「高远，就你那常年倒数的成绩，还有被影响的空间吗？」我看着这一切风暴的带头者，凉凉开口。

「好了，安静！」老高眼看着局面要乱，连忙打断我的话，「这样，周倩倩你就去和纪行做同桌，动作快一点。」

我态度并无变化地把零散堆在桌子上的课本收拾到自己这边。

像我这种学习成绩不好，又不听话的叛逆学生，老高一向最为厌恶，以免我带坏别人，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坐，没有同桌。

所以将周倩倩安置在我旁边，也免得在安排其他人都位置，很方便。

老高也不指望这个所谓的女学霸能出什么好成绩，毕竟之前周倩倩所在的那所学校规模还不及自己学校的五分之一。

周倩倩落座后，腾出来书桌大部分位置，恨不能将自己缩小到更远，以免占到更多的地方。

我满脸莫名其妙：「干嘛躲这么远？你都要坐过道上了，我看起来像是会吃人么？」

「没有，谢谢。」周倩倩低声道，她不过是习惯了以往的同桌划三八线，只留给她很少的地方。

「呵，也不知道你谢个什么东西。」话音遗落，我直接趴了回去继续睡觉。

老高的课我从来不听，对于这个班主任，我也是打心底里排斥。

周倩倩坐正身子后，一边听课一边忍不住用余光偷偷观察自己的同桌。

这与以往不同，她的新同桌脸上只有淡漠的神情，不会鄙夷，没有嘲讽，更不会觉得她奇怪丑陋，让她很是安心。

这一刻，她心中因为转学而产生的不安悄然消退了不少。

她其实很讨厌更换新的环境，可是没办法，她母亲已经收了校长的资助，无论适应与否，她都是要来到新学校的。

在我补觉的时候，高远则是越想越觉得憋屈，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什么依仗都没有，竟然还敢当着全班人的面给他难堪。

这口气他咽不下，心里不断盘算着下了课一定要找我算账。

3

下课铃一响，老高脚刚出教室，高远就火急火燎地冲到了我面前，一拍桌子：「纪行，你什么意思？替这个怪物出头？」

「说事实有错吗？」

「妈的，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你狂什么狂？」高远眉头一拧，揪着我的领子就把我从位置上拽了起来，「不过就是个野种，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想去管别人？」

「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上那种怪物了吧？啊？不是吧不是吧？你俩一个野种一个怪物，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我可不想抬头仰视这种人渣，干脆顺着力道站直身体，睥睨地看着高远：「你可真像一个跳梁小丑，你又算什么东西呢？哦不对，你不是个东西。」

「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你这个野种！」说罢，高远气急败坏地抬手给了我一拳。

我没站稳，左边额头磕到桌子上的钢尺，鲜血瞬间从我额头上流了下来，我二话不说直接抄起自己的凳子也往高远头上砸。

「卧槽！」高远被我脸上的血迹和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儿吓得只能躲避。

「啊——」直到他惨叫一声，周围看热闹的同学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拉架。

「纪行，你他妈是个疯子吗？」

「我就是疯子啊，所以你少来惹我。」

「你的额头还在流血，医务室在哪里？我带你去！」周倩倩焦急地提议。

「纪行，我们快去找校医看看。」班上唯一和我走得比较近的小胖干脆直接抓着我胳膊冲出了教室。

到了医务室后，校医很快替我止了血，又叮嘱我在床上躺一会儿观察有没有头晕反应。

我躺好后就摆摆手让小胖和周倩倩回去继续上课了。

小胖点点头离开，周倩倩却拒绝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瞧着她满眼的愧疚和泪水，眉头紧锁。

「听着，我说什么做什么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而已，与你无关，着什么急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从头到尾你只说了句‘大家好’，你做错了什么？错的是那些无端讽刺你，敌对你的人。」

「现在整容医美技术多发达，以后挣钱修复一下就好了，我听说你是个学霸，好好加油，去更广阔的天地接触更高阶层的人，这些乱七八糟的污蔑没必要放在心上。」

我坐起身子，拍了拍周倩倩的肩膀，神色温柔而坚定地和她对视：「你没错，从头到尾，你都没错。」

这三个字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周倩倩桎梏在心内的层层枷锁。

【学习第一又怎样？丑成这样，真晦气。】

【我敢保证，她要是去拍异形或者外星人，都不用化妆，直接本色出演就好了。】

【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她长得这么恐怖，难道不是事实吗？】

【你长得这么奇形怪状，打你简直是脏了我的手，不过没办法，谁叫我今天心情不好呢。】

周倩倩无论再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无视这些恶意，难免还是总受影响。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着无尽的鄙夷和屈辱，甚至是霸凌。

可她也不敢哭，经验告诉她，越是哭泣，尖叫，求饶，往往越是让那些霸凌者兴奋，从而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只需要安静地承受就好了，等他们累了，倦了，就会获得片刻宁静的。

母亲的厌弃与漠视，同学的欺辱，垒成一座枷锁做的城堡困住了她，冰封住她的所有喜怒哀乐。

这么多年，麻木不仁地拖着这副残躯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直到现在，周倩倩终于明白了，她在等一个人，温柔而坚定的告诉她：「你没错！」

因为长相被霸凌不是你的错，不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你前途似锦，无限可能。

4

周倩倩越哭越放肆，好似要把这么多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通通宣泄出来。

这可难为了我，手足无措的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不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倩倩只管继续放声大哭，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我拧了拧眉，额角有青筋浮动：「行了，在病床上的人是我，受伤的也是我，我才是最应该哭的那个吧？」

「我……嗝……」周倩倩打了个哭嗝。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从兜里摸索出一颗糖，快速撕开包装塞进了周倩倩的嘴里。

她还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哭泣。

「这是……什么？」周倩倩有些呆呆地眨巴着眼睛。

但很快嘴里传来的甜味很快就告诉了她答案。

她仰起头，望向被余晖笼罩着的新同桌，金色的阳光在那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那双狭长而上挑的丹凤眼里带着淡淡地笑意，嘴唇也很薄，黑发如墨，眉眼精致，宛如女娲手里精心雕琢的作品，将希望裹挟着阳光照融化了周倩倩内心的阴霾。

曾经的苦难渐渐支离破碎，却又好似有什么在内心最深处生根发芽。

能来到这所学校，能遇见面前这人，可真是，太好了！

周倩倩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不一会儿，高远也被两个同学架着来到了医务室。

怎料还未等到高远开口讽刺，闻讯而来的老高便匆匆赶到。

老高眼神犀利地在我身上扫了一眼：「真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小畜生，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明天叫你监护人到学校来一趟！」

我最讨厌别人提及我的父母，好似避开了这件事，我就可以欺骗自己没被抛弃的事实。

老高这句话无异于揭开我自欺欺人的伤疤，令我微微眯起的眸子闪过了一抹狠厉，逐渐捏紧了拳头。

「老师，您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作为我的班主任，您仔细想想，哪一次开家长会有看到我位置上有人的？」

「说不定啊，他们早就死在外边了呢？您要是想见，那我可没办法帮你传话，不如你自己去聊聊？」

我眼里浮起笑意，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弧度，状似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又随手拿起搁在桌子上的一把尖刀，走向那对叔侄。

「我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一会儿谁都不要碰瓷哦~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把刀会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一瞬间，校医室里的几人都震惊地看着我，不寒而栗。

「疯子！纪行，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高远是老高家这代唯一的男丁，从小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也不为过，一路顺风顺水，虽然平时在家里蛮横，可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他哆哆嗦嗦地看着我越靠越近，怂到不敢反抗。

我拿着刀同样在他左侧的额头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瞬间有鲜血流出。

高远惨叫一声，畏惧地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我却盯着老高，阴阳怪气道：「老师，千万记得去问问我那父母要不要来学校，我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随后我泰然自若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小刀，一边躺回到床上。

有人会跟疯子计较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