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破产后，我和姐姐不得不做起了曾经我们看不起的工作。
上岗的第一天，经理就耳提面命地告诉我们：「干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爱上客人。」
「二是忘记收钱。」
可最终，我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心，不仅爱上了那个满嘴谎言的客人。
还信了他说我和别人不一样的话。
1
「我说宋又晴，我们连自己都快养活不了了，你还想管那些小畜生呢。」
难得一天的休息，我照着管理正要提着猫粮下楼，却被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姐姐出言讽刺道。
我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换好鞋子后才回答：「我又没花你的钱，你少管我。」
出了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我轻轻呼了口气。
我和姐姐宋绮云本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却因为家里破产，一朝跌落尘埃。
按理说以我们的学历，哪怕是找一家小规模的公司上班，我们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
偏偏在我们宋家落魄后，当初那些对家一个个全上赶着来踩上几脚。
不论我们去做什么，他们总能想到办法去捣乱，以至于我和姐姐去年不是在找工作就是在找工作的路上。
最后逼不得已，我们在爸爸兄弟的介绍下做起了从前最看不起的工作——酒吧陪酒女。
姐姐总说这份工作下贱，可我却觉得，比起饿死在街头，如今我们能有吃的有住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听着别人的嘲笑和辱骂我也不觉得难过，也不反驳，毕竟这些话，从我们家破产那天起我就听得多了。
我没有姐姐生得漂亮，因此哪怕我们做着同一份工作，她的待遇也比我要好得多。
带我们的经理都笑说，姐姐跟我不一样，她是高悬天上的月亮，只有不轻易给人得到，那些男人才会对她趋之若鹜。
所以姐姐只需要安静地保持高冷，做她的女神，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比得分文不值。
我羡慕死了，那些人得不到姐姐就颤着我喝，让我和他们喝得一样醉醺醺的，然后又捧着我的脸叫着姐姐的名字。
可人与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我要活着，哪怕是让我敲碎我所有的自尊和傲骨，我都无所谓。
「宋又晴，你就不能有点骨气么？」
每到这时候，姐姐总会眼神轻蔑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我倒是想学着她那样，把所有来找我的人都拒之门外，也做那冷如天仙般的人物。
但如果我不挣钱，我们又拿什么来生活？拿着那不值钱的尊严么？
2
但也许是姐姐的祈祷奏效了，真让她等来了一个对她为之倾倒的‘白马王子’。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我们两姐妹如往常一样上班，刚换好衣服，却被经理带着进了一个总统包厢。
一进去，就看到被人群簇拥着坐在正中间的那个男人。
听经理说大家都叫他韩少，是从京市来玩的，让我们伺候好他。
我连声应是，而姐姐只当他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依旧端着她大小姐的架子，不卑不亢地对着韩少略微一皱眉：「韩少爷，我只玩游戏，不喝酒。」
一个陪酒的员工说自己不喝酒，这是多大的口气。
周围的男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生怕韩少就此生气。
可韩少却只是轻笑一声：「有意思，那就一起玩吧。」
姐姐抿唇一笑，欣然落座，带起一阵喧嚣的讨论。
他们纷纷夸赞着姐姐，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什么灼灼其华，而每到这时，我就对沦为姐姐的对照组。
被拉出来做为对比，然后被贬得一文不值。
韩少家世优渥，出手壕无人性，单是送给姐姐的礼物就把我们住的那个小破单间给堆满了。
饶是如此，姐姐却还是没有给韩少一个正眼。
如果说一开始是欲擒故纵，那么在金钱攻势下还能不为所动的，就是真的清高了。
韩少也不着急，隔三差五的就往我们店里跑，什么也不干，就把姐姐和我叫去干坐着喝茶。
带我们的经理就没有韩少这么沉得住气了，生怕韩少这条大鱼跑了，私底下没少让我想办法把他勾到床上。
他也不想想，我和姐姐能比么？
有了姐姐这么个珠玉在前，韩少自然不会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只是那天我陪着韩少的朋友喝得有点多了，去洗手间吐了一轮回到包厢后，正巧一个没站稳，跌进了韩少的怀里。
微红的双眼到底有了几分姐姐的韵味，韩少眸光一凛，主动环上了我的腰。
3
韩少是个聪明人，留恋花丛多年的他自然不会被姐姐这种手段给吊住。
所以他找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成为了平替，好让姐姐生出一丝的危机感。
当晚，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哪怕韩少这种看起来高冷禁欲的男人最后还是得红着眼睛掐着我的腰骂我是个骚货。
结束后，他扔给我一张签好名的空白支票：「你倒是和你姐姐不一样。」
这种话我听得多了，因此也只是笑着捡起地上的支票小心翼翼地收好：「人活着就得有自知之明，我又怎么配和姐姐比。」
「呵。」韩少似乎被我的回答取悦到，嘴角勾起浅浅勾起一抹笑。
我垂下眸子将自己缩进他的怀里，垂着眸，敛去眼底的讽刺。
所以说男人就是贱，明明可以直接得到姐姐，却又贪心的还想要得到她的心。
口口声声说着对姐姐的欣赏，转头却又做了我的入帘客。
但至少韩少的这笔钱让我一次性还了两个月的债，日子轻松了不少。
整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去小区楼下的花丛里逗逗猫。
偶尔还会碰到韩少来家里找姐姐，两人一起钻进了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衣服却仍旧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什么都没做。
这种频率不说很高，但也是一皱两三次了。
可哪怕如此，韩少还是没有啃下姐姐这根难啃的骨头。
这天，韩少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一直追在姐姐屁股后跑有些腻烦了，干脆进了我的房间。
他搂着我的腰，呼吸打在我的颈侧：「要是你姐姐能有你半分识相就好了。」
他一边揉着我的耳垂，一边用着他那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就是喜欢她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也挺好。」
「你说你们两姐妹，一个清冷如月，一个妖媚似火，各有各的滋味，就算你姐姐跟了我，我也舍不得你这个小妖精。」
这天，韩少在我耳边描绘了不少美好的未来，一个又一个的大饼砸进我的怀里。
然而我并不相信，从我选择向现实低头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我只能靠自己。
4
那天之后，韩少再来找姐姐的时候，也会顺手给我送了不少的礼物。
偶尔也会带着我们两姐妹一起去餐厅吃饭。
在姐姐那里碰了壁，我转头就让他感受到温柔乡的美妙。
我知道，姐姐肯定不会乐意被我这种人截胡掉她心心念念的‘白马王子’，只要她忍不住妥协，那么我也有资格去嘲笑她了。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被韩少用来拿捏姐姐的一个工具人，因此也乐得陪他在姐姐面前卖力演戏。
「小晴儿，想去京市吗？」又一次运动结束后，韩少一边卷着我的头发玩，一边状似随口问道。
他想要带我一起回京市的消息第二天就在工作群里炸开了。
只字不提姐姐，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一次是在逼着姐姐做出选择。
晚上下了班后，姐姐来到我的房间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狭长的眸子里写满了对我的厌恶情绪。
这种眼神我很熟悉，早在第一次我为了钱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相拥着离开酒店的时候，姐姐也是这样看我的。
「宋又晴，我真为自己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妹妹感到羞愧！」那时的姐姐是这样说的。
时至今日，她仍是这么觉得。
她蹙着眉微微弯腰凑近了些，不解地看着我：「你忘了以前爸爸妈妈是怎么教育我们的了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宋又晴，你真不配做我的妹妹。」
我一愣，被她的话气笑了：「是啊，但你又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你是清高，那你有想过在韩少没出现以前，你吃的，穿的都是从哪里来的吗？爸妈欠下的债又是谁在还吗？」
「怎么？你现在是觉得韩少看上你了，能拿乔，就看不起我这个妹妹了？」
我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嘴角噙着笑看她，「还是说你现在是吃醋了？」
5
「你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是你自己自甘堕落！」
姐姐被我说得脸上快速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你这么卖力的勾引韩少，是把他当成你以前接待过的客人了么？宋又晴，你清醒一点吧，他不是那种人。」
从小到大我都超不过姐姐，这一次也一样，我懒得再理会她，干脆躺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过头顶：「随你怎么说。」
「你有这功夫来对我说教，不如用这功夫去想想怎么留住你的‘白马王子’吧，宋绮云，该认清现实的人是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姐姐真的被韩少说要带我去京市的决定刺激到，她第一次主动约了韩少。
鱼儿上钩，哪有不收线的道理，第二天一早，本来和我说好要去逛街的韩少直接放了我鸽子。
我站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才回了家。
一觉睡得我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一双手悄咪咪地摸上了我的腰。
「谁！」我大惊失色，刚要一脚踹过去，就被一股熟悉的味道所包裹。
「是我。」那人搂着我的腰也不客气，直接躺了下来。
我才回过神来，是韩少来了。
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我转了个身，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今天你不是和姐姐待在一起么？怎么来我这里了？」
「吃醋了？」韩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伸手点在我的唇上，细细地摩挲了一下。
「才没有。」我轻哼一声，「你该不会是想我了才来我这里的吧？」
谁料韩少却点了点头。
我忽然反应过来，「韩少该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
「绮云可是和你这个小妖精不一样，她第一次，会害怕。」韩少咧嘴笑了笑，「我总得等她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不舍得碰她，就来招惹我？
我心中苦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如姐姐，这种话听得多了，就连我自己也都这样认为。
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我却忽然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6
第二天一早，我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韩少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昨天晚上我哭了一宿，他也哄了我一宿。
天一亮，我又是那个卖弄风骚的陪酒女。
我依旧笑嘻嘻地伺候着每一个点了我的客人，只是我在心里也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我也要找到一个为我神魂颠倒的人。
我就不信，等到姐姐和韩少离开了，没了她做对比，我还能一无是处了？
「又晴，今天李老板又带着人来消费了，指名点你过去唱个歌呢，机灵点知道吗。」
刚换好工服，经理就找了过来，苦口婆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姐姐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要是再不努力一些，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个李老板人也不错，虽然已经有了家世，但只要你伺候好他，他从手缝里溜出来的一点油水都足够你大半辈子不愁了。」
「韩少那边你就不要多想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相信男人的嘴，哥这是为你好。」
看到门外消失的那片衣角，我才反应过来经理为什么会找我说这番话。
但他们都想错了，我的确是羡慕姐姐没错，可我打心里也知道，我永远成为不了姐姐，我就我。
宋又晴从小到大，就是为了陪衬宋绮云而存在的。
「我知道的，亮哥。」我扬起笑容对着经理点点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别让李总等太久。」
「嗯，去吧去吧，你是个机灵的，对你我一向很放心。」经理摆了摆手。
转身的瞬间，我背对着他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7
我知道，所谓的李总也好，王总也罢，他们都是冲着姐姐来的.
只是现在姐姐跟了韩少后就没再来上班了，他们只能借着我来怀念姐姐的风华绝代。
哦不，说是怀念，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借着羞辱我来满足自己对姐姐的幻想。
而我，只能盯着这张和姐姐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东施效颦，假装自己就是姐姐，在他们之间周旋，谄媚勾笑。
一连几天下来，我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有些笑僵了。
下班后，我也懒得换衣服卸妆了，收拾好东西拿起椅子上的包包就要离开。
谁知道我刚一转身，就看到了本该陪着姐姐的韩少就站在门外。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我有些忐忑的走过去，刚想打个招呼，却忽然被他掐住下巴。
被迫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颊上，听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是我没有满足你么？」
「还是说你就这么下贱？非要自甘堕落？」
「什么？」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钳着我下巴的手骤然收紧，钝钝地痛感涌上了脑子。
我呜咽一声，却引来韩少更为暴戾地视线。
「宋又晴，你就这么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么。」他沉着嗓音说了一句，而后冷笑一声甩开了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还是一直躲在角落里当鹌鹑的经理犹豫了半晌后走了上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赶紧回去吧，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好好哄哄韩少。」
「他们那种身份的人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之前是我看走眼了，要是你真的能让他对你多份心思倒也是你的本事。」
我笑着应好，其实到了现在我也反应过来了，韩少这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看到我和别的老板厮混在一起，觉得不爽罢了。
男人嘛，永远都是这么贱。
得不到的心里刺挠，得到了的，又觉得自己还没开口说腻，玩具却擅作主张地脱离掌控，当然会生气。
8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韩少对我的态度反而一直卡在不上不下的尺度。
又是两月下来，他往我这里跑的次数，几乎都要比去姐姐那边多了不少。
我却有些着急了。
因着韩少的名号就在那里，我已经好久没有再挣到钱了。
距离下一个还款日还有十来天，要是还不上的话，我不敢想象之后等待我的日子又会变成什么样。
跟在韩少身边，看似风光，其实不论是我还是姐姐，都跟被他圈养起来的金丝雀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我也知道，他这样的家世，哪怕他再怎么喜欢姐姐，也不可能真的把他娶回家。
只有姐姐看不明白，一心陷进去罢了。
这段时间里，韩少想什么时候来找我们就什么时候来，他舍不得碰姐姐，却每次都把火气发泄在我的身上。
我被折腾得浑身疲惫，懒懒地趴在沙发上，眼里还是没缓过来的迷茫。
这副样子看得韩少嗤笑一声：「怎么？这就不行了？」
因为怕了他折磨人的手段，我没敢说是，也没敢说不是，只能将身子软了下来，靠在他怀里讨好地蹭了蹭。
「就是驴拉磨也得休息呢，人家的腰都快要断了！」我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小声道。
跟了他这么久，我多少也清楚了他的喜好，知道做出什么样子他会最喜欢。
「韩少，你最近一直往我这里跑，就不怕姐姐生你的气么？」
韩少挑了挑眉，将一枚吻落在我的耳垂上，「这么小心翼翼？倒是让人觉得心疼了。」
闻言我愣了愣，眼眶顿时泛起了一阵莫名地酸意。
原来，我这样的人也是有人会心疼的么？
但我心中的惊喜没敢表现出来，只是甜甜地笑着抬手在他的锁骨上画着圈圈：「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我和姐姐之间为难。」
「小晴儿，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懂事，你这样叫我怎么忍心冷落你呢。」
他的眼里映着我的脸，语气既轻柔又温和，听起来像极了我们是一对耳鬓厮磨的恋人。
可当初我和姐姐在干起这一行的时候，就已经被再三的提醒过，能来这种场所的男人，嘴里的话没一句能信的。
9
再见到姐姐的时候，是在我生日的那天。
韩少特地推掉工作带着我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我们就如同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一般，穿着情侣装拍下了数十张合照。
晚上他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就回了公司，我刚洗漱好，姐姐就敲开了我的房门。
她还是那么的孑孓独立，高傲得如同一株雪山上的白莲花，和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我是两个极端。
我羡慕她，她害怕我。
「宋又晴，韩少和你只是玩玩而已，我劝你最好不要真的对他动了心。」姐姐说道。
看着她能理直气壮地站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我就对她的道貌岸然感到佩服。
也许从头至尾，姐姐都把自己的定位放在韩少女朋友的身份上吧。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若是韩少真的喜欢她，非她不可，那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或许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她不敢知道。
「那姐姐呢？姐姐难道就可以肯定韩少对你不是同样的想法么？」既然她不敢承认，我就非要去让她面对真相。
姐姐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我觉得还不够，又拱了一把火，「姐姐，如果你觉得韩少是真心喜欢你，看不得你吃苦，那不如你让他替我们把债还了？」
「只要我们宋家能东山再起，到时候你还是你的宋家大小姐，身份地位和韩少都是对等的……」
我试图一点点击溃姐姐内心的防线，我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不就是她大小姐的身份么。
她这种没有经历过人间险恶的高岭之花，又怎么能接受自己成为落魄的灰姑娘？
我相信只要有机会能让她重新回到当初那种生活，她一定不会犹豫的。
而我，只需要在背后推她一把，就足够了。
果然，姐姐眼里出现了动摇，她抿了抿唇，说道：「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提醒。」
我笑着给她鼓了鼓掌：「那姐姐可要加油了，妹妹我实在不想再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努力挣钱还债了。」
我特地咬着牙将重音落在了‘一个人’这三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