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姐姐和我一起被拐卖了。
六年后。
通过一档寻亲节目,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母。
我以为从此一家人团聚,皆大欢喜。
但没想到。
我姐说:「多管闲事!」
我妈说:「离我儿子远点!」
1
我和姐姐被拐了。
姐姐比较幸运,被一对夫妇收养。
而我被卖给了村里的一个老头
老头名义上是我的养父,但实际上,他一直等着我长大。
我想我的姐姐,我想我的爸妈。
怕随着时间的推移,忘了曾经的记忆。
做农活的时候我总会将以前的一些事画下来,强迫自己记住。
终于,在一档拐卖寻亲节目的帮助下。
我被带回了父母身边。
记得那天,节目组告诉我:「你可以回家了。」
我喜极而泣。
看着面前穿着朴实的一男一女,曾经的记忆开始交织、开始重合。
「爸、妈。」我哽咽道
「诶。」他们眼含泪水,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节目组的摄像机快速捕捉抓人眼球的画面。
「爸爸妈妈疼惜的眼神让人泪目。」
「这段长达6年的寻亲之旅,终于圆满落幕。」记者在一旁报道着。
拍摄很快结束了,我被告知在一旁等待。
「导演,听说这个节目热度很高,很多爱心人士想捐款给我们。」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捐款啊?」
「毕竟,家里多了一口人,你看我们这条件……」我妈在一旁不好意思地说道。
「放心,有专门机构会打钱给你们的,我给你们留个电话,有空你们自己问问。」
「这娃娃,吃了不少苦,身体也营养不良。」
「是要好好照顾。」
「这些是我们节目组的一些心意。」
「你们拿着给孩子买些新衣服、补补营养。」
导演心疼地看了我一眼,随机将一个厚信封交给我妈。
「太谢谢导演了。」爸妈连连感谢,将信封塞进了口袋。
突然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扯了扯我妈的衣角。
我妈宠溺地将他抱起。
「娟儿,这是你弟弟。」
2.
我和这个没见过面的弟弟相差6岁。
算起来,应该是我和姐姐被拐之后没多久就出生了。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大爷大妈们看到我就说:
「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我总是鼓着小嘴反击道:
「我就是男孩!」
那时候农村里一胎是女儿,是可以生二胎的。
想起我姐给我描述的画面。
隔壁的大婶上门来坐:「给大地生个兄弟,以后有事能搭把手。」
我妈得意地笑着:「我这胎肯定是个带把的,看那老王以后还能骑我头上!」
9个月后,她生下了我。
听我姐说,
如果不是政策紧,坚决抵制农村三胎。
即使怀了,被发现也要被打掉。
或许那个时候我就会有个弟弟。
我以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千辛万苦回来了,爸妈会很高兴。
可实际不一样。
节目的导演走后,爸妈开始变得有些冷淡。
回来这些天,我试图和他们主动相处。
帮他们干家务,做农活,给我弟擦屁股,喂饭。
但他们似乎更关心捐款的到账时间。
看着他们陪着弟弟玩着爱心人士送我的玩偶,感觉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我仿佛是个多余的。
这天,我弟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了,我妈让我找他回来吃吃饭。
走到村口没多久,我看见他站在原地,似乎踩着什么。
我上前看去,只见一个半个月大的小猫崽被他死死的踩在了脚底下,嘴里还不停地呢喃着:
「叫你咬我,叫你咬我。」边说边用力地踩着。
小猫被踩得血肉模糊。
我有点想呕吐。
晚上,小猫的主人找上了门,是我大伯。
我妈像老母鸡一样把我弟护在身后
「一个畜生而已,哪有我儿子精贵。」
「这猫是我买来抓老鼠的,你儿子把它踩死了,赔钱!」大伯说道。
我妈一副耍无赖的样子,「赔什么钱,都是亲戚,不就是抓老鼠吗?」
「让娟儿去给你把老鼠抓了!」
「你这不是耍无赖嘛!」大伯被气得不轻「娟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这样让孩子怎么想?」
「要钱没有,要人一条」,她说完看向我,「反正只要能抓到老鼠不就行了!」
原来,
在我妈眼里,我就是个畜生……
3.
大伯不愿意和我妈再胡搅蛮缠,气愤愤地离开了。
在那之后,
我弟生病了。
我总觉得是报应。
爸妈花光了存款和捐款带他看病,他也没有完全好起来。
和其他小孩相比似乎有点迟钝。
随着寻亲节目热度的减退,爱心人士的捐款慢慢没有了。
家里的生活水平也降至冰点。
爸妈开始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对我各种挑剔。
「饿死鬼投胎吗,吃这么多?」
「快去给你弟擦屁股,一天天的光吃饭不干活!」
「赔钱货!」
仿佛我在这个家多吸一口空气都是错的。
我躲在房间里,想逃避这些尖锐的话语。
我妈忽然靠近:「最近和你姐联系过吗?」
我姐,当初我俩一起被找到,寻亲节目组和我联系后也和她联系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没有参加节目的录制,也从来没有回来过。
我看着我妈,不解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毕竟,当初我刚回来的时候,就问她,什么接我姐回来。
但是每每提起我姐的时候,她总会说:「就是个赔钱货,找她回来干吗?」
「找回来了,又多一张嘴吃饭。」
「好不容易把她……」
嘴里嘀嘀咕咕地没说完就走了。
我看着我妈站在房门口,两片薄唇一张一合。
我知道,
她想让我去找我姐,借钱。
我拿着节目组给的地址,找到了我姐的新家。
带着任务,缓缓地敲开了房门。
一个打扮精致的高中生警惕地看着我:「你来干什么?」
4.
我姐穿着JK制服,打扮精致地看着我。
我还没开口,房内探出几个脑袋来。
「薇薇,谁呀?」
我姐冷冰冰地说道:
「送外卖的。」
「你们先玩,我处理一下。」
「你快一点,今天你是寿星,我们等着给你庆生呢~」
房间里的女生们齐齐道。
我姐笑着应和道,
转过头看着我,笑容随即掉了下去。
把我拽到了一旁,气冲冲地问我:「你今天来干什么?」
「姐,我,我想你了。」我看着她,低下头,没好意思说出来意。
「别装了,是不是那个女人让你来找我的?」
「想找我拿钱?」
我惊讶的看着她,
一边惊讶于现在冷冰冰的她,一边又惊讶于她准确地猜到了我的来意。
「姐,你今天过生日?你生日不是冬天的时候吗?」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但刚才听说她今天过生日,我表达了我的疑问。
「这就是我的生日。」
她不屑地看着我,然后眯着眼睛,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局促地捏了捏泛白的外套。
「穿得这么穷酸,」
「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你是我妹,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低着头,忍受着她的讽刺。
良久,我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话:
「姐,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我们都很想你。」
「家?呵,这才是我的家。」
她的美目拧在一起,双手抱在怀里,一副战斗的状态。
我看着她,
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痛恨我们那个曾经的家。
「都怪你,找什么寻亲节目组。」
「我原本的生活都被你打乱了。」
「多管闲事!」
5.
多管闲事,四个字在我的脑中盘旋。
我不明白,曾经那个拉着我在田野里肆意奔跑的姐姐,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漠。
我仿佛失去了灵魂站在她家门口。
看着窗内,温暖的灯光下。
她们嬉戏打闹,戴生日帽,切蛋糕,桌边的礼物也堆成了一座小山,一派轻松愉快的景象。
再看看自己身上泛白的外套、破洞的棉鞋。
深秋的冷风强势地灌入。
我的鼻头不受控制地酸了起来。
不知道是着了凉,还是因为伤了心。
回到家,我便开始发烧起来。
躺在床上,我妈道:
「叫你去拿钱,钱没拿到,还生病了.」
「我可没钱,你别指望我给你钱买药啊.」
她站在门口不愿意进来,捏着鼻子,骂骂咧咧。
「真晦气!」
「大师果然说得对,」
「就是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回来了,你弟就生病了。」
「你们就是八字不合。」
「明天你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离我儿子远点!」
……
脑袋沉沉,我无力反驳,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我回到了六年前。
我和我姐在田野里抓泥鳅,我妈拿着准备插的秧,看着满脸泥巴的我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想,那个时候我是幸福的。
第二天醒来,我擦拭了眼角残留的泪痕。
没待我走到院子,我妈殷切的声音传来。
「娟儿,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
「你看啊,你弟身体不好,大师说你们八字不合,」
「你就当为你弟弟好,搬出去住吧。」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幕。
看着院子里放着我仅有的几件私人物品,听着我妈对我的安排。
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人脱光了放在大家面前。
毫无尊严可言。
「我知道你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我联系了之前收留你的那个老头,」
「我看人家老头也是真心对你的,」
「反正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也应该有感情,他也表示会好好对你的」,
「你估计也不是姑娘了,」「和他凑凑过日子,我看挺好的,」
「以后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的,也有个照料。」
呵,生下一儿半女,原来我的妈妈是这样想自己女儿的。
把自己的女儿送回狼窝,送给一个比自己女儿大40岁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