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沈家大姑娘身边最得用的丫头白芷。

沈棠听得出来话里的不善，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下人她却还是站了起来。

“岂敢，知道夫人和大姐姐在等，哪里敢怠慢，只是路上弄破了衣裳，实在不敢这么失礼过去，这才想着先整理一下。”

白芷打量她一眼，见她衣摆果然是撕裂的样子，这才哼了一声：“那就请七姑娘快着些吧。”

芝兰连忙上前陪着笑将人请了出去，母女二人还有许多话要说，此时却一个字都不好再提，金姨娘匆忙帮着她换了衣裳，送她出了门。

两人并排沿着沈府蜿蜒的小路往前，白芷看过来的目光多少都有些审视：“姑娘此去可还顺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棠目光瑟缩了一下，畏惧之意十分明显：“谢将军不大喜欢我，便让我早些回来了。”

白芷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那是自然，他可是和咱们大姑娘定的亲，你~~”

她嘲讽地笑了一声，话虽然没说完，可沈棠却猜到了，你一个和奴婢差不多的庶女，对方怎么可能看得上。

她垂下眼睛，只当没听见。

她的生母金姨娘是沈夫人的丫头抬上来的，身份虽然变了，却仍旧被当成下人使唤，她更是从记事起就跟在沈玉卿身边，不知内情的人都会以为她就是沈玉卿的另一个婢女，偶尔沈玉卿邀闺中密友聚会，她时常被当成下人使唤，她也从未反驳过。

她们母女在沈家，唯有这般隐忍才能过活。

所以在沈夫人找到她提出“试婚”的条件时，她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寻常出嫁她是不能带走亲娘的，可答应了这件事她就可以。

有所得必有所失，她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说起来七姑娘也是好福气，”白芷赞叹着又开口，“这世上的庶女有几个能如七姑娘你一般嫁进三品将军府？主母还是嫡姐，性子温和敦厚，好日子可长着呢。”

沈棠手指不自觉绞紧，妾室？福气？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逼着自己开口：“说的是，我日后就全指望大姐姐了。”

眼见沈玉卿的汀兰水榭快到了，白芷这才没再继续敲打她，加快脚步进了门。

沈家母女都在，瞧见她来沈玉卿连忙招了招手：“七妹妹，快来坐，给你留了点心。”

沈棠仿佛当真被那点心吸引了，脚步都快了两分，临到跟前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见礼，连忙顿住了脚：“请夫人安，大姐姐好。”

“一家人，不讲究这些。”

沈夫人抬了抬手，话虽然说的亲近，可眉眼间却透着来自骨髓的冷漠：“你此去将军府，该做的可都做了？”

虽说沈棠已经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可众目睽睽之下便要开口，她还是难以自控的羞愤交加。

“母亲，您怎么当众就问？明日谢府就要来下定了，您不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吗？我和七妹妹私下里说吧。”

“是我不好，忘了我家姑娘会害羞。”

沈夫人脸上的神情这才透出几分暖意，说着话便起身：“罢了，你们姐妹说话吧，我就先回去了。”

姐妹二人纷纷起身送别，等人走了沈玉卿才将白芷打发出去，含羞带怯的看了眼沈棠：“七妹妹莫怪，母亲是和你亲近，才会有话直说。”

沈棠新换的衣裳袖子已经被生生抓皱了，却仍旧低低应了一声：“是，我明白。”

沈玉卿柔柔笑了一声，脸色也跟着红了：“你见过茂生哥哥了？”

茂生是谢凌的乳名，是满沈家只有沈玉卿能喊的名字。

“是，见过了。”

“他现在什么样子？”

她语气既期待又忐忑，还带着几分隐晦的畏惧。

“瞧着不大爱笑，不过府上的嬷嬷说，他只是不喜欢我，换了大姐姐肯定不一样的。”

沈玉卿闻言并没有欢喜，反倒是忧虑遮都遮不住了：“可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姨母死后他就搬出了安国公府，自小没有父母教导，不知道养成了什么性子，偏他又去了北地，靠着杀人才坐上了将军的位置，我……我实在不想要这门亲事。”

沈棠想着谢凌的那一句大妹妹，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有些人生来什么就是好命，在家中千娇万宠，就连她万般嫌弃的人都对她一心一意。

可她羡慕不来，只盼着日后也能活的舒服一些。

“姐姐不必担心，谢将军问了我好些姐姐的事情，显然是十分惦记的。”

沈玉卿仍旧叹了口气，片刻后才想起最主要的事情，脸又红了两分：“他，他在……可，可还温柔？”

她支支吾吾问不出口，沈棠倒是听明白了，只是脸色控制不住的一白，温柔？

他与禽兽何异？

可还是那句话，兴许只是因为厌恶她才会如此，换了沈玉卿定然是不一样的。

“还好。”

沈玉卿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羞耻了，闻言忙不迭赶了人：“妹妹回去歇着吧，得了空来找我玩……白芷？装一匣子点心给七妹妹带回去。”

沈棠听话的起身走了，还不等出门就瞧见白芷迎面走进来，手里却并没有沈玉卿吩咐的一匣子点心，她甚至都没多看沈棠一样。

沈棠也没在意，扶着门歇了歇才往外走，主仆两人说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白芷，你刚才看见了吗？我一提起那种事七妹妹的脸色就白了，茂生哥哥兴许果真如传闻那般是个粗野武夫，野蛮的很，我，我不想嫁了。”

“姑娘，咱们沈家需要这桩亲事，老爷就等着谢将军提携了。”

“可是……”

“姑娘别怕，反正七姑娘也是要过去的，到时候您若是真不喜欢谢将军，就推去七姑娘房里，咱们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也该报答咱们了……”

沈棠脚步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