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小蹄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真以为三小姐能保住你？”一道冷酷的声音，隐约传来。
片刻，便听得巴掌声响起，继而传来少女低低哭泣的声音。
洛卿月慢慢地坐起来，全身被冷汗浸透，后背有粘稠的触感，她神思有片刻的怔忡。
她认得那声音，是冯妈妈。
目光环视，竟是她未出阁前的国公府闺房。
她没死？抑或，那只是一场噩梦？
不，那不是噩梦，那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那锥心刺骨的痛，她现在还能清晰感受到。
那眼前，是怎么回事？
她慢慢地下床，披衣而起走了出去。
一景一物，确实如她从庄子里初回国公府时候那样。
冯妈妈？茯苓？
冯妈妈抬起头看她，不高兴地道：“三小姐，做女人总归是免不了这些事情的，你寻死觅活的对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坦然接受与表小姐和平共处，也能助你在侯府站稳阵脚。”
这些话，很是耳熟。
洛卿月想起前生继母纳兰氏告诉她，纳兰灵儿已经怀了沈书远的骨肉，让她容许纳兰灵儿入门，她大哭了一场，死活不准，醒来之后，冯妈妈便这般劝说她。
她眸子陡然绽放出寒芒来，她重生了？重生在未嫁之前？
她拳头慢慢地弓起，握住，前生的血腥残毒倒灌般涌入了脑子里，她牙关咬紧，却忍不住地轻颤。
她看向茯苓，茯苓脸上有几道手指痕迹，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一副委屈的模样。
前生，茯苓曾私下劝说她，别让纳兰灵儿入门，她说纳兰灵儿心思不正，会害她的。
她慢慢地坐下来，眸光淡淡地扫过冯妈妈的脸，“冯妈妈言下之意，是要我同意纳兰灵儿入门为妾了？”
冯妈妈拉长了脸，“表小姐出身将军府，怎能为妾？做个平妻，也显得三小姐大度！”
“平妻？平妻难道不是妾吗？”洛卿月冷冷地道。
冯妈妈微微诧异，这三小姐怎么回事？往日跟她说话也是毕恭毕敬的，怎地今日摆起了架子？
前生，洛卿月的母亲死后，她便被送到庄子里头，十三岁那年才接回来。
她回来之后，纳兰氏便派了冯妈妈前来主持她屋中的事情，因洛卿月在庄子里头长大，不懂得规矩，事无大小，都是冯妈妈定夺，因此，这梨花院从来都是婆子比小姐大，也养成了冯妈妈嚣张的气焰。
冯妈妈道：“平妻自然不能当妾，老奴的意思，是三小姐为平妻，如今表小姐已经怀了孩子，自然得先入门。”
这倒是和前生不一样，前生，纳兰氏的意思是让纳兰灵儿为平妻。
没想到，她们原来早就存了要纳兰灵儿为正妻的心思。
冯妈妈见她不做声，以为她妥协，便道：“沈公子和表小姐马上就要到了，连洛侍郎夫人也会来，三小姐稍稍打扮便出去吧，趁着建安侯出征未归，这事儿得马上定下来。”
洛侍郎夫人，沈书远的姐姐，前生可没少刁毒她，而所谓她是克星一说，最初也是出自她的嘴巴。
真好，一重生，就把这一堆渣男毒女送到她的面前来。
“还不去为小姐梳妆打扮？发呆地站在这里做什么？皮痒了是不是？”冯妈妈怒喝茯苓一声，扬起手就要打过去。
洛卿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色冷漠地道：“冯妈妈，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冯妈妈吃惊地看着她，不相信她竟然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她可是从不曾顶撞过自己，见鬼了这是？
洛卿月放开她，只当看不见她眼底的讶然，对茯苓道：“进来为我梳头上妆。”
茯苓也有些惊讶，小姐不怕得罪冯妈妈吗？得罪了冯妈妈，就等于得罪了夫人啊，小姐是最怕夫人的。
洛卿月进了房中，坐在妆台前，那是一副浓妆艳抹的脸，夸张得很，起码比自己的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上三四岁。
前生，她是庄子里长大的，不懂学问，不懂装扮，只沉醉武术，被接回来国公府之后，纳兰氏便让冯妈妈来伺候她，每日帮她打扮得这副鬼样子，说京中的女子就该这样打扮，可恨前生她还觉得这样是真的漂亮。
“把脸上的妆容全部洗掉，选一身颜色清淡的衣裳。”洛卿月道。
茯苓闻言，顿时大喜，“小姐您早就不该穿那些大红大绿的衣裳了，瞧着多土气啊，还有这妆容，哪里有未出阁的小姐打扮成这样的？”
洛卿月眸色微暖，看着她的巧手在自己的脸上一阵忙活，露出一张纯净洁白的面容。
“小姐真好看。”茯苓看着铜镜里的人儿，赞叹道。
洛卿月伸手抚摸了一下眉心，这里没有疤痕，前生曾为沈书远挡刀，眉心到左脑袋血流如注。
她没死，但是痊愈之后，沈书远说，那疤痕好丑。
真傻，真傻啊！
她亲自晕染了眉毛，唇上只抹了一层唇蜜，不上任何颜色。
豆蔻年华，不需要任何装扮，都是最美丽的。
“小姐，您不怕得罪冯妈妈吗？”茯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洛卿月穿了一身素锦暗云纹宽袖对襟长裙，双丸髻下垂了几缕发丝于肩膀上，趁着洁白无暇的面容，眉毛晕染过，略显英气，这般姿容，丝毫不逊色纳兰灵儿。
“得罪她怎么了？”洛卿月冷笑，“茯苓，你记住，你是我身边的人，只需要听我的话，其他人说什么，当放屁就是。”
“小姐，可不能这么粗鄙的。”茯苓心里高兴主子争气了，却又忙不迭地纠正她的话。
洛卿月肆意一笑，洁白的面容便争出几分嫣红来，“我是庄子里长大的，再粗鄙的话都说得出来。”
装什么大小姐呢？她本就是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前生为了装大小姐，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简直愚蠢！
“三小姐，洛夫人和沈公子来了，夫人请你出去。”冯妈妈走进来，傲慢地看了洛卿月一眼道。
洛卿月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茯苓便出去了。
冯妈妈气得发怔，这小贱人是要造反了？得告诉夫人，好好镇她一下才行，别以为说了个好人家，眼睛便长在额头上，不把夫人和她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