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和独自一个人被撂在冰冷的江府正堂,连杯热茶都没人给她送。
江言之的下马威,摆得相当的足。
一个时辰后。
院子外头的灯亮起来,有人背着手走进正堂,正是江言之。
和孟安和想象中的一样,这人有副好皮相,哪怕白发蓄须,也不掩周身的贵气。
孟安和走到跟前,微微一颔首。
江言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袍子一撩坐下。
江总管见孟安和站着不动,呵斥道:“孟姑娘,见到我家老爷,怎的不行礼?”
行礼?
孟安和眉梢一挑,缓缓转过身,就在江言之的眼皮子底下,走到八仙桌的另一边。
施施然坐下。
“大胆!”
“怎么?”
孟安和微微仰头,“你们江府的椅子,是摆设?”
江总管差点没被这话给活活噎死。
他正要再骂,突然江言之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那声骂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
许久,江言之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孟安和一眼。
“你姓孟?”
“没错。”
“从哪里来?”
“云南府,福贡县。”
“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孟安和倾过身,看着江言之的侧脸,“我为孟鸣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
江言之心中连连冷笑,“你和孟鸣是什么关系?”
“亲人。”
“什么样的亲人?”
“我唤他祖父。”
“你今年多大?”
“十七。”
“孟鸣他……”
江言之手指在桌上点点,“怎么了?”
孟安和依旧看着他,“一个半月前,他去世了。”
死了?
江言之一直紧绷的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下来,掩唇咳嗽一声,“可是寿终正寝?”
孟安和:“生老病死,都算寿终正寝。”
江言之微微皱眉。
这话不该从一个十七岁年轻姑娘口里出说来,太老成了!
“他临终前,留了什么话给我?”
“没话。”
“他有什么事情,交待我去做?”
“并无交待。”
江言之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本能地流露出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
孟鸣一没话,二没事,他孙女来找他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太熟。”
孟安和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
“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吗?”
“本官难道会诓你?”
孟安和轻轻咬出两个字,“诓了。”
“放肆!”
江言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治治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余光却扫见孟安和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江言之面前,目光与他对视。
江言之只觉得心头一跳。
“不能放肆,也要放肆了。”
孟安和声音平静,“江言之,你曾经姓孟,叫孟鸣父亲。”
父亲?!
四十八的江言之听到这两个字,愣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
“世人谁不知我江言之,一岁半就死了父亲,是由寡母一手带大,休得胡言乱语!”
孟安和刚要说话,却见江言之脸一沉。
“你此刻能和我说上话,已是看在那几面之缘的份上,否则……你只怕连江府的门,都进不来。”
孟安和瞳仁倏的一缩。
她料到这趟的事情不会太容易,却没想到江言之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来人!”
被孟安和的话吓得血都冷了半截的江总管蹬蹬蹬跑过去,“老爷?”
江言之厉声道:“安排孟姑娘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让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她。”
一千两?
江总管一惊,“老爷,这么多?”
江言之的表情略十分的嫌恶,“她从云南府来,进趟京城不容易,想必以后也没机会再来。”
“是!”
“江……”
“孟姑娘!”
江言厉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
“这!里!是!江!府!”
五个字,上位者的气势便摆出来。
孟安和用力一咬牙齿,将到嘴边的话抵了回去。
江言之还有后半句话没出口——
“容不得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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