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将所有感官无限放大,耳畔沉重的喘息令人更加忘情。
我迷蒙地望着天花板上不断晃动的吊灯,情不自禁咬上他的肩膀。
”哥……”
是由衷的轻叹。
”你梦到什么了?”
倏然惊醒,我发现,宋幸川就站在床边看着我。
1
我怎么也想不到,宋幸川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一室其乐融融,连一向不喝酒的宋夫人都小酌了两杯。
只有我,为了维持住面上的礼貌,一只手放在桌下几乎要把大腿肉拧掉一块。
宋幸川正在往苏艺的碗里夹菜。
是我最爱的烧乳鸽。
”这么瘦,你要多吃些。”他眉目淡淡,是一贯的温柔体贴。
只是这温柔体贴从不是对我。
他宁可对认识半年不到的秘书细致入微,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这肉好油腻,我才不要吃。”筷子轻轻摊开,苏艺的娇嗔恰到好处。
宋夫人及时插话:“就是说,幸川你可不要太惯着她,到时候当心婚纱穿不上喽!”
”宋阿姨,现在说这话还早呢。”苏艺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不早了,幸川也不小了,就等着他成家我好退休呢。”上位的宋伯呷了一口酒。
我死死盯住宋幸川的脸。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沉默许久的他,轻轻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2
苏艺的脸上是一瞬错愕之后克制不住的狂喜。
与之相对的,是我被轰炸得鲜血淋漓的真心。
饭至尾声,宋幸川始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吃好了,梅姨今天不在,我去厨房收拾。”再待下去我怕控制不住要掀桌。
”我也来帮忙。”苏艺放下了碗筷。
狭小的空间让我有些不自在,她身上的香水味更浓了,我脑袋直发晕。
”宋遥,你不是幸川的亲妹妹吧?”她关掉水龙头,侧过头看我。
我摆放餐盘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
”他呀,幸川告诉我的。”她甩了两下手。
他这样厌弃我,怎么会在别人面前提起我。
”他说你很讨厌,所以很少回家呢。”一张脸笑意依旧。
”你是不是喜欢你哥呀?”
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么。
我看着她精致的面容,有些作呕。
”关你什么……”我火气上涌,分贝不由得大了不少。
没等话说完,她手一松,白净光滑的餐盘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餐盘立马摔了个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怎么了?”宋幸川走到厨房门口。
苏艺已经飞快地蹲了下来,徒手捡拾:“没什么,遥遥可能是不小心的,摔破了一个盘子。”
”啊!”有血从指尖冒了出来。
宋幸川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没来得及收起怒火的我,和蹲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苏艺。
他冲过去将苏艺拥入怀,握住她的手。
”还不快去帮忙拿下创可贴?”他抬起头,分明是平常的句子。
却是一副憎恶的表情。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正眼看我。
3
我是宋家的养女,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场公益性质的表演,连家里的佣人都可以冷眼待我。
宋伯和宋夫人表面上做得周全,我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爱。
除了哥哥。
我已经九岁,正是爱臭美的年纪,穿着新裙子在客厅兴奋地绕圈,只有宋幸川会夸我好看。
家教嫌我愚笨,他不嫌我,放假在家的时候总会耐心地指导我功课。
我很依恋他。
”我跟同学约好去游泳馆,遥遥要来吗?”他穿着一条宽松的沙滩裤,站在院子里敲我房间的窗户。
”可是我不会游……”我放下手中的书本。
”我教你啊。”日头正烈,他笑得比阳光更灿烂。
他冲我伸手,我就打开了窗,从窗户爬了出去。
手掌一撑,他将我轻轻一拉,就越过了这规矩的牢笼。
今天天热,馆内人不少。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显出了身材曲线,贴肤的连体泳衣就算是保守的款式也让我感到羞耻。
”放轻松,手臂打开,腿蹬起来。”
可我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伸出手,摆正我的胳膊:“动作要做标准。”
我像个实心的大西瓜往水里沉下去。
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将我轻轻托起:“不要怕,有我呢。”
在冰冷的水里,在薄薄的布料外,他手掌接触的那部分皮肤很温热,还有些酥酥麻麻。
这感觉,很奇怪。
思绪不听使唤,不停地走神,于是一不小心,脚抽筋了。
他将我带到泳池边,将我托举上去,接着很自然地握住了我的脚踝。
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痛……”我想收回脚。
”别动,一会儿就好了。”他低着头,继续耐心地按揉。
脑子有点发懵。
我看见他紧抿着嘴唇,是极其认真的神态。
我看见他漆黑的发梢滴下一颗水滴,落在线条优美的肩颈,再轻轻滑向略略鼓起的胸口,跟无数水滴交融在一起。
我看见白皙的脚被他一只手就牢牢握住,只要脚尖往前一点点,就可以碰到那水滴。
脸不由得涨红。
周围所有热闹景象都被虚化,除了他。
彼时他还只是个高三学生,第二天就匆匆返校。
夜深,我摊开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工整地写下了他的名字。
宋幸川。
现在,二十六岁的宋幸川站在我的面前,如此陌生。
”宋遥,你离她远点。”他压低音量,几乎是咬牙切齿。
”宋遥,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不会放过你。”
4
窗外的蝉鸣今天格外地恼人。
我坐在画布前一笔一笔勾勒出宋幸川憎恶我的脸。
他对我笑过,对我冷淡过,这个表情倒是头一次。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手一抖,他的嘴角歪了。
太难看了。
我冷着脸将画布揉做一团。调整好嗓音,不卑不亢:“宋阿姨,有什么事吗?”
这会她应该跟一帮贵夫人在喝下午茶才对。
”遥遥啊,小艺今天要看婚纱,她拜托我来找你帮她做下参谋,你反正也没事,就过去玩一玩吧。”
女人总是对自己男人身边的其他女人格外敏感。
她知道怎么扎我最痛的。
今天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将近四十度的高温。
司机不在,从别墅区走到能打车的地方要半个小时。
当我气喘吁吁头昏脑涨赶到店里,她居然还没到。
耐着性子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喝掉了三壶茶,她才给我打来一通电话:“宋遥,幸川有个临时会议离不了我,你应该还没到吧?今天就不去了哈。”
还没来得及骂人,电话就利索地挂掉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抬头,应该在会议室的宋幸川正冷冷地看着我。
5
”你怎么在这。”问话倒是比我快了一步。
刚要开口,他拿出了手机。
”嗯。”
”那你好好休息。”
待他挂断电话,我灌下最后一口茶:“你的宝贝未婚妻叫我来的。”
不晓得哪里又惹到了他,他面色一沉,拧着眉道:“小艺说今天太热,身体不大舒服。”
她身体不舒服就随随便便地放了一堆人的鸽子。
一想到工作狂的宋幸川推掉一堆事务火急火燎赶到这里,我就嫉妒得发狂。
店员已经抱着婚纱过来:“宋先生,婚纱已经到了,您看……”
没戏可看了,我拎起包包准备闪人。
宋幸川突然开口:“不用另改时间了,就让她来试,反正身材也差不多。”
说着便坐在了沙发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找一个对自己居心叵测的女人帮忙试穿未婚妻的婚纱,还真想得出来。
他知道我不会拒绝。
抹胸鱼尾长裙确实美丽,就是繁复精致的裙摆和领口摆弄起来很是麻烦,我在试衣间硬生生试出了一身汗,婚纱才套上一半。
扭动间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动静很小,我蹲下来脸都快贴到地面,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是一根尖细的银针。
6
这是缝制衣服时拿来定位用的细针。
我不认为高级婚纱定制店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是个被策划者弃置的低级陷害戏码,而道具还没来得及收回。
”你还没换好?”宋幸川低沉略带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
我心一横:“这拉链好像有问题,哥你来帮我看看。”
试衣间外是一片沉默。
算是意料之中,我戏谑地勾起嘴角。
接着门帘就被掀开了。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自从两年前我对他做出那种过分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单独在一个空间待过。
特别是,像试衣间这样狭小逼仄的空间。
”手里拿的什么?”语气依旧冰冷,手指已经探到了我的后腰。
我努力忽视那过电般的触感:“哦,没什么,就是一根针而已。”
他手上动作一顿:“这家店这么不靠谱,小艺还非要选这家。”
我一乐:“这家已经是全国范围内最优选,这家都不靠谱的话,换别家保不齐我这会已经被扎成刺猬了。”
拉链确实不太顺滑,他另一只手按在我的胯部:“宋遥,你不要对小艺抱太大敌意。”
差点逸出口的呻吟被硬生生咽下。
我倒成恶人了。
转身转得吃力,扭过头才发现宋幸川的额头也冒出了隐约可见的汗珠。
我咬着牙:“你就这么肯定这针不是她安排人放的?”
拉链徐徐拉至中段,脊椎沟被磨蹭得发痒,我一动,那手指顶在凹陷处不动了。
他将我的身体掰回去:“不要无理取闹了,试婚纱的本该是她。”
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还真是我的好哥哥,如果现在穿着婚纱的人是她,等在外面的人是我呢,你会觉得是谁在无理取闹?”
拉链被粗暴地拉倒最上,腰胯部的力道一松:“你想法一向阴暗龌龊。”
7
我确实阴暗龌龊,不然怎么会对自己哥哥有歪心思。
在我情窦初开之时,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就是宋幸川,到现在也是他,以后也只能是他。
随着这份爱恋渐渐演变到病态无法抑制的地步,我内心这块丑陋的礁石逐渐露出海面。
对他亲昵,他只当是妹妹对哥哥的依恋,我不开心。
上大学后,他让我搬进了他在大学城附近的公寓里。
他当时掌管着公司分部,离学校不远,接触的机会更多了。
有时候他很清醒,给我带爱吃的芝士蛋糕回来。
有时候他应酬喝醉了,我便乖巧地给他端一杯蜂蜜水。
今天的他,身上酒味格外重。
门一打开,他倚着门顺势就要倒进玄关,我在门口手疾眼快地将他扶住。
”遥遥……”他在我耳畔呢喃。
呼出的气息很烫,带着他的味道。
忽略颈间的燥热,我将他带进卧室。
男人很快趴在柔软的床榻上陷入了深眠,身上的西装仍旧熨帖。
这个人是极为绅士的,就算是喝多了也不会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就算我的脸离他近在咫尺,他也浑然不觉。
微微张开的嘴唇略薄,但饱满湿润,甚至透出些许妖冶的红来。
我这人一向抗拒不了诱惑。
直接了当地贴合了上去,他滚烫的气息立即与我交缠在了一起。
触感与我午夜梦回时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甚至,更好。
他的舌尖仿佛有了感应,轻轻舔舐过我的下唇。
身上隐秘的神经被点燃得彻底,浑身好像要烧着了一般。
就在我想要继续深入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开了。
8
吓得我赶紧退后。
幸运的是,他只是迷茫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缓缓合上了眼皮。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做了个极为真实大胆的梦。
他的这双手明明没有演奏过任何乐器,却比任何琴师的手都还要好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而有力。
拨弄开少女隐匿在最深处的情思,让我不禁为此深深撼动。
滚烫的印章缓慢碾过旖旎阴暗的角落……
勉强攀住仅存的一丝理智,低头看向他埋首的那片山峦。
漆黑的发,专注的神情。
像极了十五岁那年的夏天。
弹奏至最高点,我终于忘情地掐住他的肩胛骨,嘶哑地唤道:“哥……”
思绪被瞬间抽离,又在游离的间隙逐一归位。
原来,只是场梦……
”你梦到了什么?”是宋幸川的声音,却冷得可怕。
他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瞬间清醒过来,我睁开眼才发现他就站在床边。
没有开灯,他的脸色比昏暗的房间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