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急诊。
洛相念被推进了抢救室,全身湿透的洛余被护士拦在门外,“女士,这边止步!”
洛余一直张望着里面的情况,她太无助了,双手发抖的攥住护士的手,声音沙哑无力的恳求:“救救我女儿,拜托了!”
声音里,含了哽咽哭腔。
护士安慰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你冷静点。”
洛余只能点头,一路上精神紧绷的像根弦,如今终于到了医院,她整个人脱了力气,扶着墙慢慢蹲下来。
双腿发软。
小相念在她肩上昏迷过去的时候,那种快要失去的感觉,像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黑暗,无边无际。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种感觉,六年前有过一次,是霍季深在狱中和她彻底决裂的时候。
连呼吸都是痛的。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会全身发麻,她一手按着墙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腿像是陷在沼泽地里,根本站不起来。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洛余红着眼抬头,“谢医生?”
来人是谢郡,第一医院呼吸科的主治医生,三年前,相念发高烧,便是他治疗的。
谢郡看洛余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对这对母女便多了几分关心,久而久之,两人也就成了朋友。
“我刚才看见相念被推进去了,怎么回事?”
“我到家的时候,相念脸色惨白,呼吸困难,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说很难受……”
“你别着急,一定没事的,很有可能是老毛病。之前我就让你带相念过来,尽早把动脉导管未闭的介入手术给做了,你怎么一直拖?”
洛相念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过是单纯的动脉导管未闭合,只要做了介入手术,静养一阵子,就可以和正常孩子一样。
这并不是什么大病,但洛余一直拖。
洛余有些难堪,“我……我……我害怕。”
她低着头,双手缴在一起,掐的手指发白。
洛相念几乎是她的全部,当一个人把某个人当做全部的时候,便一点也不敢冒险。
太害怕失去了。
另一方面,做心脏介入手术的治疗费,她也没凑够。
这事儿,便一直拖着。
谢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别担心了,也有很多孩子动脉导管未闭,一辈子都没做手术,也没什么事,不过现在既然相念已经有了病症,那还是赶紧把手术给做了吧。”
洛余用力点头,“嗯,这次一定做。”
半个小时后,相念被推了出来。
洛余立刻跑了上去:“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她有动脉导管未闭的问题,这你知道吗?”
“嗯,知道。”
“你看你和你老公商量一下,要不要给孩子做个介入手术,反正孩子现在稳定了,也不是太急的病,你回家可以跟你老公考虑考虑。介入手术,还是在孩子越小的时候做,恢复的越好。”
提起老公……
洛余神色更为暗淡,但她没说什么,只点头:“好。”
洛相念转去了普通病房里挂点滴。
到了下半夜,孩子醒了。
“妈妈……”
洛余温柔的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妈妈去买。”
小相念靠在枕头上,看着洛余摇摇头,“妈妈,我病了吗?”
“医生说,很快就能好,相念不是一直想放假吗?这几天,妈妈给你跟老师请假,咱们在医院休息休息,不去上学了好不好?”
“好。妈妈,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身上怎么会有酒味?你喝酒了吗?”
洛余怕她担心,摸了摸她的头说:“妈妈晚上跟台里的同事聚餐,喝了一点小酒,没事的。等相念好了,妈妈带你去吃肯德基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吃炸鸡吗?”
洛相念咧着小嘴笑了,“我还想吃土豆泥。”
话音刚落,一道男声便传来:“土豆泥来咯!”
谢郡手里拎着吃的进来,“我买了点养胃粥,土豆泥什么的,你和相念都吃点。”
“谢叔叔。”
谢郡摸着洛相念的头说:“相念要乖乖养病呐,别让你妈妈担心。”
“嗯嗯!”
“相念真乖。”
洛余用勺子挖着土豆泥,喂相念吃。
谢郡看了一眼她手背上的红疹,“你是过敏了吧?我刚才去药店买了一支抗过敏的药膏,待会儿你涂一下。”
洛余微怔,“谢谢啊,每次来医院,都要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一个人带着相念不容易,我也就是顺手帮点忙,没什么的。洛余,有些事你不用总是一个人扛,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我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洛余知道,谢郡心地善良,但她不想利用谢郡的怜悯之心。
她也知道谢郡的意思,但她,报答不了谢郡的恩情。
而且有些事,谢郡也帮不了她。
她自己已经身处泥泞之中了,不能把谢郡也拉下泥潭,和她一起挣扎。
等谢郡走了。
靠在病床上的小相念,忽然语出惊人的说:“妈妈,谢叔叔喜欢你。”
洛余扯了扯唇角,情绪没什么变化,“人小鬼大。”
“本来就是嘛!妈妈,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还在想爸爸?”
洛余挖土豆泥的手指,顿住。
她垂着睫毛,双眼笼罩一小片阴影,显得有些落寞,“没有,妈妈现在最喜欢相念了,谁也不想了。”
相念有些苦恼,“妈妈,爸爸走了那么多年了,你可不能一蹶不振啊!”
洛余笑出声:“你跟谁学的这个词?会写吗?”
“电视剧里学的!干妈说的对,妈妈你要多跟帅哥谈恋爱,才会开心!”
洛余捏她小鼻子,“你不怕我给你找后爸啊?”
小相念的神情却认真起来,她皱着小眉头说:“妈妈,我更希望你能开心。”
洛余坐到病床边,抱住女儿,“妈妈有相念,就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
小相念叹息:“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
相念一直以为,她的爸爸过世了。
相念三岁的时候,缠着洛余问爸爸去哪里了,洛余告诉她,爸爸在天上开飞船。相念五岁的时候,洛余瞒不下去了,告诉她,她爸爸其实是生病过世了。
“妈妈,爸爸是不是比谢郡叔叔还要帅?”
不然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谢叔叔?谢叔叔人那么好。
洛余脑海里,浮现霍季深的轮廓,那男人,即使是站在茫茫人群中,也是过分惹眼的。
论长相,霍季深的确是惊为天人。
那时在帝都大学,流行一句话:考试不挂科和睡到大才子霍季深,是人生两大幸事。
“是啊,你爸爸,很帅。”
小相念骄傲起来,暗暗发誓,再给妈妈找一个和爸爸一样帅的大帅哥当男朋友!
等把小相念哄睡了,洛余点进银行卡余额,算了一下自己总共多少钱。
今晚从霍季深那里赚了三万五,卡里只有一万了,月底得交一个季度的房租。
而相念的介入手术,需要十万,还差七万左右……
洛余一时犯了难。
她忽然庆幸,今晚霍季深给她赚这三万五的机会,她现在甚至希望,再来一次喝酒赚钱的机会。
过敏起疹子又怎么样呢,只要有了十万,相念就能做手术,对她而言,现在小相念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