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爷子离开之后,床榻上的安长歌慢慢睁开了眼睛:“春彩?”
婢女就在外面侯着,连忙进来:“小姐醒了?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安长歌半撑起身子,对春彩附耳说了几句话:“快去快回。”
春彩一点头便快速离开了。
安长歌微垂了眼眸,看着锦被上的绸缎花纹眼眸深沉。
忠叔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她得帮忠叔一点忙才行。
……
忠叔是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的。
一来便急急地去见了安老爷子,面色严肃地说:“老爷,小人仔细问过了,二小姐的婢女都承认了,是二小姐带傅安廷进来的,小姐昏过去之后,也是二小姐帮傅安廷打的掩护,把大小姐带走的。”
“是……吗……”安老爷子脸色铁青,气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是的。”忠叔点头,又说:“那婢女叫做春雪,是从二小姐到安家来就跟着她的,说的有理有据,连当时二小姐和傅安廷说了什么话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她说,傅安廷好像答应了二小姐什么事情,让二小姐在家里找什么东西——”
安老爷子苦笑一声:“果然是外家的,养多少年都没用啊。”
忠叔眼底也含着怒意。
老爷子和大小姐这些年对傅萱那么好啊,亲生的也未必能做到那样,竟生生养出个白眼狼来。
“那……”忠叔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事怎么办?”
一只白眼狼,放在家里岂不是可怕。
安老爷子半闭了会儿眼睛,伸手过去。
忠叔连忙扶着他起身。
安老爷子说:“到瑞雪院去。”
……
瑞雪院是傅萱住的院子。
这会儿,傅萱还昏迷着。
安老爷子坐在她的床榻边上,瞧着傅萱那张脸。
她额角裹着白色纱布,殷红色的血渍从纱布之中渗了一大片出来,配上这张苍白的脸,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就要心疼。
安老爷子恍惚地想起,她小的时候,一只小鸟掉到了地面上。
她明明很怕高,却忍着畏惧,爬到了树上,要把它送回鸟巢之中去。
她就是那种温顺乖巧的女孩子,说话都不会大声。
她对他、对安长歌关怀备至,对下人也宽厚亲和。
这一瞬,安老爷子忽然想,会不会是误会了?
恰逢此时,床榻上的傅萱虚弱地张开了眼睛:“爷爷……”
只一看到床边的人,傅萱便啜泣起来,弱弱地说道:“我真的没有……不是我……”
安老爷子下意识地就心疼起来,可是想起忠叔的话,他到底冷静了下来。
安老爷子低声问:“傅安廷让你在府上找什么东西?”
如此单刀直入,是真的想知道。
也是他给傅萱的机会。
这世上有谁不会犯错呢?!
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疼了多年的孩子。
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酿成大错,只要她承认了,悔改了,他便不会追究。
傅萱还是家中的二小姐。
可是此时傅萱听到这句话,却是瞬间神经紧绷。
十五六岁,说到底还是半个孩子,慌乱藏不住,眼神瞬间左摇右摆起来,“没、没这回事!”
安老爷子把一切看在眼中,又问:“他威胁你了吗?”
“没有。”傅萱柔弱无助地摇头,眼含泪意地看着安老爷子:“爷爷,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安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傅萱一眼。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依然痛心疾首。
傅萱慌了:“爷爷!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却还不信我?为什么姐姐说什么你都会信?我真的没有——”
“别说了。”安老爷子站起身来,“去城南别院吧。”
“爷爷!”傅萱大惊:“你要将我赶出安家?!”
“去吧。”安老爷子背脊佝偻,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声音无力,透着失望:“好好地想想。”
话落,安老爷子便转身离开了。
傅萱僵在那儿。
怎么会这样?这老头子忽然转了性,不心疼自己了,还问傅安廷让她找的东西?!
难道有人出卖了她?!
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春雪还有傅安廷知道。
是春雪?!
春雪可是她的心腹——
然而,不等她在此处把这些事情想清楚,忠叔便派了两个老嬷嬷过来,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带出了瑞雪院,装进了马车里。
她便是哭喊求饶怎么办都没有用。
城南别院是安家的产业,三进的大宅子,也有负责管理庭院的管事和伺候的下人。
傅萱坐在罗汉床上,眼神呆滞。
春雪不见了。
想起昨日安长歌过度敏锐和诡异的神色,傅萱瞬间明白,必定是安长歌撬开了春雪的嘴巴,让安老爷子知道了什么。
怎么办?
她本就是个孤女,仗着安家才能锦衣玉食,如今离开安家,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
傅萱慌了起来。
忽然,她想到了傅安廷先前交给她的东西。
她手忙脚乱地从贴身的荷包之中拿了出来,那是一块古朴的木头令牌。
傅安廷说过,这是京城云家认亲的要紧物件。
现在云家的人已经到江州来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先下手为强,拿着这个信物,直接去认了身份?
到时候,她便是百年帅府唯一的小姐,不比这商户安家的二小姐风光吗?
……
安长歌在得知春雪交代了一切之后,便暂时放心地睡了过去。
风寒侵体,她不甚舒服,等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下午。
“长歌儿。”安老爷子坐在床榻边上陪着她,慈爱地笑着:“可算醒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不饿?”
“饿。”安长歌回了爷爷一个笑容,爬起身来套了鞋,“爷爷一直看着我吗?”
“刚过来一会儿。”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安长歌看老人神色憔悴,眼中还布满血丝,就知道自己睡过去的这段时间,他必定是眼也不眨的盯着。
安长歌的心中温暖无比,语气轻柔:“爷爷,你陪我吃东西吧。”
“好。”
前世自从江州分别,被独孤凛带入京城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爷爷了,此时爷孙两在一起吃顿饭,她都觉得好是幸福。
饭桌上,两人都很有默契,没有人提傅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