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沉说：“信物和稳婆都是可以作假的，战王府位高权重，免不得有些人冒名顶替。”
云子顾皱眉，就想继续说什么。
云子期却道：“殿下的顾虑是对的，此事我会认真处置。”
“嗯。”
独孤沉也不欲和他多言，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马车上，他剑眉紧拧。
想起前世战王府的惨烈皆因傅芸出卖，他忽然心底浮起一个念头。
现在就把傅芸这个祸患除了，一了百了。
但一想到，傅芸可能就是战王的女儿，他又迟疑了。
战王府百年忠诚。
独孤沉和战王府的几个公子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极好。
独孤沉深知战王和几个公子对于这个妹妹的期待，他如果将人杀了，岂不伤了他们的心？
这傅芸要不是战王府找的人该多好！
独孤沉眉心一拧：“冷安，你去查一查傅芸的底细，还有战王府认亲的细节，时间，地点，涉及到的稳婆和下人，巨细无遗。”
“属下明白。”
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独孤沉瞧着车外的雨幕，脑海中忍不住浮起那会儿姜云鸢从雨中狼狈站起的模样。
独孤沉眉间褶皱更深。
怎么会搞得那么狼狈？
前世江州别馆那一次，她被人下了药送上自己的床榻，自己也被那些官员们劝着喝了不少酒，看到她躺在自己的九龙床上，还那般主动，如何能忍？
意乱情迷之下便要了她。
她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随身的金簪要取他的性命。
她可以一点亏都不吃的。
独孤沉觉得姜云鸢现在变蠢了，被人欺负了竟然站在那儿发呆！
笨蛋！
独孤沉心里骂了一声，忽然又想起她胸前戴着的玉船。
重生回来只记得稳住局势，记得离她远点，差点忘了，两年前观澜湖她救过自己。
她是自己是救命恩人。
或许，他可以以这个理由做她的靠山。
如此一来，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她。
至于他们二人之间……他尽量不见她，不与她有任何瓜葛就是。
独孤沉似乎瞬间说服了自己，心里都舒畅了一些，冷声吩咐：“去百善堂。”
以他对姜云鸢的了解，她搞成那个样子，绝对不可能直接回姜家，而是回找地方整理自己。
……
姜云鸢的确没回家。
她怎么能让爷爷看到直接这副糟糕的样子再担心？！
她进了百善堂先沐浴，换上了轻软的中衣，坐在镜子前，由着婢女帮忙整理头发。
春月愤愤地说：“真是装模作样……这次要是无双姐姐在就好了，她武功高强，小姐肯定不会摔下马车去。”
姜云鸢没说话。
她垂着眼，在想方才云家别院门前的事情。
想那个明明对她冷漠疏离却又护卫了她的独孤沉。
他护着自己的样子，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当时虽然狼狈，但心情却是不错的。
或许，独孤沉只是因为自己被送进江州别馆那件事情，怕那些官员还想别的歪门邪道贿赂他，所以才对自己故作冷漠。
肯定是这样。
他那时候那么喜欢自己，感情怎么可能忽然就不见了，还忽然那么冷漠。
姜云鸢唇角弯弯，笑容有些甜蜜。
春月迟疑地说：“小姐，你、你笑什么？”
别是撞到了头，撞傻了吧？！
“没。”姜云鸢笑容不减，“我是在想，我送进傅芸肩井穴的那根针，应该快起效了吧？”
春月“啊”了一声，“小姐你——”
姜云鸢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姜云鸢怎么可能吃亏呢？
有仇必须当场报！
春月轻笑了一声，帮姜云鸢把头发弄得半干之后，找了药膏来。
那会儿摔下马车，姜云鸢身上好几处都磕着了，都得上药呢。
然而药罐的盖子刚打开，一个管事就在门外说：“小姐，门外来了一位贵人，说想求见小姐。”
“这么快？”姜云鸢皱眉问道：“是城南云家那别馆的？”
“不是。”管事迟疑地说：“外面的两队人好像是禁卫军……”
姜云鸢一怔，“请他进来！”
独孤沉进来的时候，姜云鸢粗略地整理了自己。
外衣来不及穿，只是披了一件白色斗篷，没束起的头发披垂在斗篷上面。
半干的头发散着墨色幽光，把她那张脸衬的更加透白。
姜云鸢没有装作不认识他，更没有冲他行礼。
自前世第一次见面，她被他捧在了手心里。
他宠着惯着她，告诉她，她不用与人卑躬屈膝，包括他在内。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此时她忘了需要冲他行礼。
独孤沉则是从心底就从未想过要让她在自己面前屈膝，也忘了身份之间的差别。
她水雾一样的眸子凝视着独孤沉，像是带着漩涡的黑洞，把独孤沉的心神完全吸引，忍不住向前迈了半步。
然后，在姜云鸢微微勾起唇角的瞬间，独孤沉略有些僵硬地别开眼。
独孤沉强迫自己声音冷硬，不要被她的笑容引诱：“本王此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好。”姜云鸢声音清脆，“殿下请说。”
“玉船。”独孤沉冷淡道：“你那玉船是何处来的？”
姜云鸢将胸前的玉船拿出来：“这个么？”
“不错。”
姜云鸢思忖了一下，说：“这是我的私物。”
独孤沉说道：“两年前，本王外出落水，有人救我，后来我留了信物离开，信物便是这只玉船。”
“玉船出自宫中巧匠之手，底部还有印记。”
“啊——”春月轻呼一声，“两年前小姐正好随着船队出去，就在观澜湖那儿救过一个人呢。”
独孤沉面无表情地说：“本王当时神智昏沉，记不得救我的人是谁了。”
“肯定是我家小姐！”春月认真地说道：“我家小姐掌管姜家船行，十二岁后每一年都会随船队出去一两次，两年前的确去过观澜湖。”
“而且我家小姐水性极好，行里的人送了外号叫做海龙女，每次出去总会救几个落水的人上来，整个江州都知道。”
“观澜湖那次救的人，奴婢印象深刻，戴了面具的。”
站在身后的冷安不知道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早就知道是姜姑娘吗？
但还是非常配合地说了一句：“呃，殿下当时就带着面具。”
然后，屋内转为静懿，大家相互看了好几眼。
独孤沉眼眸微缩，转向姜云鸢：“当真是你？”
“……”姜云鸢却没说话，悠悠地看着他。
前世他告诉她，离开观澜湖后他便派人查探了她的身份，他还做了观澜湖上她立在船头的画像带在身边。
那些江州的贪官污吏，就是凭借着那副画像，找到她，把她送到他面前去的。
他现在却不记得，而是靠玉船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