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离开之后，床榻上的姜云鸢慢慢睁开了眼睛：“春月？”
婢女就在外面侯着，连忙进来：“小姐醒了？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姜云鸢半撑起身子，对春月附耳说了几句话：“快去快回。”
春月一点头便快速离开了。
姜云鸢微垂了眼眸，看着锦被上的绸缎花纹眼眸深沉。
忠叔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她得帮忠叔一点忙才行。
……
忠叔是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的。
一来便急急地去见了姜老爷子，面色严肃地说：“老爷，小人仔细问过了，二小姐的婢女都承认了，是二小姐带傅姜廷进来的，小姐昏过去之后，也是二小姐帮傅姜廷打的掩护，把大小姐带走的。”
“是……吗……”姜老爷子脸色铁青，气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是的。”忠叔点头，又说：“那婢女叫做春雪，是从二小姐到姜家来就跟着她的，说的有理有据，连当时二小姐和傅姜廷说了什么话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她说，傅姜廷好像答应了二小姐什么事情，让二小姐在家里找什么东西——”
姜老爷子苦笑一声：“果然是外家的，养多少年都没用啊。”
忠叔眼底也含着怒意。
老爷子和大小姐这些年对傅芸那么好啊，亲生的也未必能做到那样，竟生生养出个白眼狼来。
“那……”忠叔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事怎么办？”
一只白眼狼，放在家里岂不是可怕。
姜老爷子半闭了会儿眼睛，伸手过去。
忠叔连忙扶着他起身。
姜老爷子说：“到瑞雪院去。”
……
瑞雪院是傅芸住的院子。
这会儿，傅芸还昏迷着。
姜老爷子坐在她的床榻边上，瞧着傅芸那张脸。
她额角裹着白色纱布，殷红色的血渍从纱布之中渗了一大片出来，配上这张苍白的脸，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就要心疼。
姜老爷子恍惚地想起，她小的时候，一只小鸟掉到了地面上。
她明明很怕高，却忍着畏惧，爬到了树上，要把它送回鸟巢之中去。
她就是那种温顺乖巧的女孩子，说话都不会大声。
她对他、对姜云鸢关怀备至，对下人也宽厚亲和。
这一瞬，姜老爷子忽然想，会不会是误会了？
恰逢此时，床榻上的傅芸虚弱地张开了眼睛：“爷爷……”
只一看到床边的人，傅芸便啜泣起来，弱弱地说道：“我真的没有……不是我……”
姜老爷子下意识地就心疼起来，可是想起忠叔的话，他到底冷静了下来。
姜老爷子低声问：“傅姜廷让你在府上找什么东西？”
如此单刀直入，是真的想知道。
也是他给傅芸的机会。
这世上有谁不会犯错呢？！
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疼了多年的孩子。
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酿成大错，只要她承认了，悔改了，他便不会追究。
傅芸还是家中的二小姐。
可是此时傅芸听到这句话，却是瞬间神经紧绷。
十五六岁，说到底还是半个孩子，慌乱藏不住，眼神瞬间左摇右摆起来，“没、没这回事！”
姜老爷子把一切看在眼中，又问：“他威胁你了吗？”
“没有。”傅芸柔弱无助地摇头，眼含泪意地看着姜老爷子：“爷爷，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姜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傅芸一眼。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依然痛心疾首。
傅芸慌了：“爷爷！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却还不信我？为什么姐姐说什么你都会信？我真的没有——”
“别说了。”姜老爷子站起身来，“去城南别院吧。”
“爷爷！”傅芸大惊：“你要将我赶出姜家？！”
“去吧。”姜老爷子背脊佝偻，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声音无力，透着失望：“好好地想想。”
话落，姜老爷子便转身离开了。
傅芸僵在那儿。
怎么会这样？这老头子忽然转了性，不心疼自己了，还问傅姜廷让她找的东西？！
难道有人出卖了她？！
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春雪还有傅姜廷知道。
是春雪？！
春雪可是她的心腹——
然而，不等她在此处把这些事情想清楚，忠叔便派了两个老嬷嬷过来，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带出了瑞雪院，装进了马车里。
她便是哭喊求饶怎么办都没有用。
城南别院是姜家的产业，三进的大宅子，也有负责管理庭院的管事和伺候的下人。
傅芸坐在罗汉床上，眼神呆滞。
春雪不见了。
想起昨日姜云鸢过度敏锐和诡异的神色，傅芸瞬间明白，必定是姜云鸢撬开了春雪的嘴巴，让姜老爷子知道了什么。
怎么办？
她本就是个孤女，仗着姜家才能锦衣玉食，如今离开姜家，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
傅芸慌了起来。
忽然，她想到了傅姜廷先前交给她的东西。
她手忙脚乱地从贴身的荷包之中拿了出来，那是一块古朴的木头令牌。
傅姜廷说过，这是京城云家认亲的要紧物件。
现在云家的人已经到江州来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先下手为强，拿着这个信物，直接去认了身份？
到时候，她便是百年帅府唯一的小姐，不比这商户姜家的二小姐风光吗？
……
姜云鸢在得知春雪交代了一切之后，便暂时放心地睡了过去。
风寒侵体，她不甚舒服，等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下午。
“云鸢儿。”姜老爷子坐在床榻边上陪着她，慈爱地笑着：“可算醒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不饿？”
“饿。”姜云鸢回了爷爷一个笑容，爬起身来套了鞋，“爷爷一直看着我吗？”
“刚过来一会儿。”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姜云鸢看老人神色憔悴，眼中还布满血丝，就知道自己睡过去的这段时间，他必定是眼也不眨的盯着。
姜云鸢的心中温暖无比，语气轻柔：“爷爷，你陪我吃东西吧。”
“好。”
前世自从江州分别，被独孤沉带入京城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爷爷了，此时爷孙两在一起吃顿饭，她都觉得好是幸福。
饭桌上，两人都很有默契，没有人提傅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