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婳心里叹气,她只提宫规,就是不想让妍妃往容瑕身上联想,对她恨上加恨,可没想到她还是扯了上去。
她更低地垂下了头:“奴婢并无此意。”
云雪颜抬脚走近,云霞似的裙摆散落在班婳眼前。
“我当初就说,你不是良人,他非不听,一意孤行要和你订下婚约,结果呢?你搭上了琪王就不要他了,害他成了世家里的笑柄,这也就算了,你还要把他害成那副样子……”
她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下来,班婳猝不及防歪倒在地,嘴里漫上来一股腥甜。
小蕊被吓了一跳,小声喊了句“姑姑”,却不敢上前去扶人。
那一巴掌妍妃用足了力气,班婳只觉耳朵嗡鸣不已,隔了好几个呼吸才回神,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却是刚站稳,巴掌便又兜着风打了下来,可这次,巴掌竟然落空了。
“妍妃娘娘,”班婳抬眼,虽然刚才挨了一巴掌,身份也被人稳稳压着,她身上却不见丝毫卑怯,“奴婢好歹是瑶华宫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云雪颜杏眼圆睁:“又拿瑕哥哥来压我?”
她气急:“凝儿,压住她,我今天要打烂她的嘴!”
凝儿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宫人上前。
班婳心口一沉,妍妃毕竟是主子,不管不顾的闹腾就算事后会被教训,眼下却没人拦得住,她简直是避无可避。
眼看着人乌压压围上来,就要将她压住,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忽然炸响在众人耳边。
宫人都是一愣,纷纷循声看过去,就瞧见容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站在廊下,嘴角含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
“怎么不闹了?朕惊扰你们了?”
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班婳也松开了云雪颜的手,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容瑕身上。
他来了。
她松了口气,屈膝行礼:“皇上。”
云雪颜面露喜色,快步走到容瑕身边:“瑕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容瑕纵容的由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一开口虽然是教训的话,语气却十分轻缓:“这是宫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许胡闹。”
云雪颜一吐舌头:“好嘛好嘛,皇上。”
她后退一步,煞有介事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可这礼却只行到一半就被容瑕抓着胳膊拉了起来:“在朕面前,不必多礼。”
云雪颜高兴起来,却不过一瞬,脸就拉了下去,扭开头不肯再理会容瑕。
容瑕失笑,好声好气哄她:“这又是怎么了?”
云雪颜看了一眼班婳:“还不是你的人,当众给我没脸。”
“哦?”
容瑕脸上浅淡的笑慢慢散了,目光落在了班婳身上,自她肿胀的脸颊上一闪而过,眼神微微一凝,却又一次笑了起来:“她怎么得罪你了?”
云雪颜大约也是心虚,哼哼唧唧不肯开口。
皇帝便看向班婳:“你说。”
班婳没有抬头,声音清晰平稳:“娘娘初入宫,大约不知道瑶华宫中人不必跪拜后妃,故而见奴婢只行屈膝礼,便生气了。”
容瑕看向云雪颜:“是这样吗?”
云雪颜当年亲眼瞧见他如何爱护班婳,唯恐他为此生气,再次抱住了他的胳膊:“她如今不过是个宫婢,我让她跪一跪有什么不可以?”
四下寂静,容瑕迟迟没开口。
云雪颜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却不等看见人,耳边就响起一声轻笑:“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
他目光一扫班婳:“你想让她跪,让她跪就是。”
班婳一僵,刚才挨了巴掌的脸忽然热辣辣的疼起来,疼得她一时竟没能做出反应。
容瑕的声音却在这短短的沉默里冷了下去:“怎么,你连朕的话都不听?”
班婳陡然回神,指尖不自觉地抠了抠掌心,这才垂下头提起裙摆跪了下去:“不敢,奴婢……拜见妍妃娘娘。”
云雪颜眼底得意一闪而过,却仍旧噘着嘴:“我还是没消气怎么办?”
容瑕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那你想如何?”
云雪颜斜昵着他:“我要如何便如何?你舍得?”
似乎是被这句话逗笑了,容瑕扯了下嘴角,满眼嘲讽:“区区一个宫婢,朕有何舍不得?”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放着我不宣召,却传了她侍寝?”
云雪颜倒是无所顾忌,当着满院子宫人的面就将这种话说了出来,容瑕却并未怪罪,只是无可奈何似的笑了:“你呀你,朕昨日不过是饮了酒,怕失了力道弄伤你,才拉了她来凑数。”
他戳戳云雪颜额头:“一个床榻上的玩意儿,这也值得你生气?”
云雪颜被她戳的缩了下脖子,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看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不生气了,”云雪颜破涕为笑,“至于她……”
她端着下巴看了一眼班婳:“就让她在这里跪着反省吧,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容瑕仍旧十分纵容:“好,你高兴就好。”
他看向班婳,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妍妃的话,你可听见了?”
班婳慢慢直起身体,指尖紧紧绞着袖子:“敢问妍妃娘娘,宫规三百,奴婢犯了哪一条,要受这般惩处?”
云雪颜被问住,她欺负班婳不过是仗着两人身份有别,真说起来错,确实没有。
她小声喊了句皇上,想要就此作罢,毕竟她也不想当着心上人的面咄咄逼人。
容瑕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自她身边走了过去。
他屈膝蹲下来,抵着班婳的下巴逼她抬头:“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那就该明白一件事,主子想罚你就罚你,不需要理由。”
班婳双手骤然攥紧,眼底涌出鲜明的愤怒:“皇上是想罚奴婢,还是想拿奴婢做筏子来替妍妃立威?”
容瑕微微一默,随即笑开来:“有什么区别?从新妃入宫那天起,你不是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
看出他在故意为难,班婳抿紧了嘴唇再不肯开口。
粗糙的指腹自她受伤的嘴角抚过,容瑕语气轻缓低沉:“委屈了?”
他似是觉得十分可笑一般,嗤笑出声:“那你猜猜,当年朕站在你班家门外,一等几个月的时候,委屈不委屈?”
一句话直戳心口,班婳动了动嘴唇,又想解释了。
容瑕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声音冷酷又嘲弄:“这种日子以后多的是,忍得了就忍,忍不了……你身侧有柱子,御花园有池子,可以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