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京中最有名的醉乡居吃饭的时候,曾经见过穷困潦倒的秀才从对面书肆进出,和伙计交割抄好的书。
那时候他虽然为家族不容,却仍然是天子近臣,风头无双,又何曾想过有一日自己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种办法赚钱?
可是他不能看着孟云姣为了银子发愁,自己却坐享其成。
他落魄了,但是他还是个男人。
“不行。”孟云姣拒绝,“你的笔迹,若是被有心人查到,会给你带来麻烦。而且抄书费眼睛,得不偿失。我想有机会行医,但是我毕竟是女子,孤身出门不安全,到时候你陪我,做我的护卫。”
沈渊感念她的这份细心,没把自己左手也会写字的秘密说出来,笑道:“好。”
新盖的房子,东西两间都是卧室,所以两人再也不用挤在一个屋里睡了。
喝得有些迷糊的孟云姣爬到炕上先睡了,沈渊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昏黄灯光下她美丽的面庞。
她是个美人,不施粉黛却难掩芳华;她善良坚韧,内心柔软细腻;她聪慧灵动,清苦的日子里依然乐观向上。
在盐场为奴,面对侮辱伤害,他曾一次次怀疑活着的意义。
而现在他觉得,之前所有的苦难都得到了弥补。
孟云姣睡了一会儿,觉得衣裳裹在身体下面不舒服。她想起已经搬到新房,和沈渊不在一个房间了,于是伸手开始解自己衣裳。
沈渊看着她露出白皙的脖颈,手还在解腰带,喉结不由动了动,艰难地站起身来,扭过头出去。
晚上,他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梦……
“你这么早起来?咦,床单不是昨天才铺上的吗?你大清早起来怎么又洗了?”
孟云姣看见院子里飘着的床单,打个哈欠好奇地问道。
沈渊面色微红,强自镇定地道:“昨晚鼻子出血,弄脏了床单。”
“鼻子出血?”孟云姣一下想到大姨妈,同样血染的风采,捂脸!
她上前要给沈渊把脉,被沈渊拒绝。
沈渊心虚,若是被她察觉怎么办?
他面对的只有她一个女人,yy对象是谁一目了然。
孟云姣嘟囔着:“也许是秋干气燥吧,回头我给你熬点银耳雪梨,你也多喝水。”
沈渊心虚地“嗯”了一声,道:“快去洗漱,一会儿该去坐车了。”
沈渊心虚地“嗯”了一声,又道:“我出去提水。”
虽然他腿有残疾,但是力气极大,把每日去村里唯一那口水井排队汲水的事情承包了。
孟云姣对此极为满意,他来之前,都是她自己去,每次只能提小半桶,所以用水十分不易。
现在想洗澡就洗澡,一点儿也不用心疼水。
等沈渊排队把水提回来,孟云姣也做好了早饭。
白米粥,南瓜饼,腌小黄瓜,清炒木耳,色泽分明,清新爽口。
“一会儿我去理正家里送东西,你要一起去吗?”孟云姣喝了一口粥,把南瓜饼推到沈渊面前问道。
看得出来,他在家里有些抑郁。前些日子和工匠忙活房子的时候,孟云姣觉得他情绪好不少。
沈渊停下筷子问:“去送礼?”
“嗯。”
理正帮忙,她才能得到这三十两银子的补偿,而且以后要定居于此,和理正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一起去。”
“好。”
毕竟他和理正说话方便些,她就和理正媳妇说话就可以。
吃完饭,孟云姣打点礼物。
“这是四色点心,这是腊肉,这是给理正女儿的绢花,这是给他孙子的衣裳……”
沈渊拿起一朵绢花打量。
粉红色的桃花,配色十分逼真,栩栩如生。
“好看吧,我自己做的。”孟云姣得意地挑眉,“将来养不活自己了,我靠这手艺也饿不死。当然,我还是希望行医济世。”
说起这个,她就有些怅然。
她年纪轻轻,又是一介女流,没人会相信她的医术。
“你可以开个义诊。”沈渊放下绢花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孟云姣笑着道,“万事开头难,但无论如何也要开始。”
村里人有小病都忍着,但是如果免费的,肯定有人会来看的。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孟云姣愣了下,想起了师傅,忽然很难过。
师傅四处云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他知道自己不见了,肯定会很着急。
可是如果现在去程家留消息,恐怕程宣又会寻迹找来……
沈渊见她愣神,以为她不想回答,转而道:“快走吧,晚点理正出门了。”
说着,他拎起篮子。
孟云姣回过神,笑着道:“对,回来的时候咱们去买个虾笼去河边下了,捞上来小河虾,咱们炸着吃。”
沈渊点头。
两人一起出门,往理正家走去,沿路遇到村里人,孟云姣都笑眯眯地打招呼。
“张大叔,这是去收苞谷啊!”
“孙婶子,看闺女呀!听说给你生了个大胖外孙,恭喜恭喜。”
“对,对,这是我相公。他不爱说话,但是人好着呢!”
“什么时候生孩子呀?嘻嘻,随缘随缘。”
孟云姣在前面欢声笑语,沈渊沉默地跟在身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还没到理正家,就见到他家门前围了一圈人。
“算了,改日再来吧。”孟云姣觉得自己“送礼”的日子选的不好,总不能大剌剌地在众人前拎着装满东西的篮子进去。
“嗯。”沈渊道,“好像家里出事了,里面有人哭喊。”
孟云姣本来已经准备掉头,听见这话后迟疑道:“那还是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沈渊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她很体谅。
“我和你一起。”沈渊的口气不容反驳。
“我的金孙啊!我的心头肉啊!这是挖了我的心啊——”院子里突然传来妇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孟云姣一惊,快步往前走去,拉住门口的孙寡妇道:“婶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