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鸾，你对朕来说，不过是一条可以随意利用碾杀的狗。而现在……”
男人嫌恶地将云青鸾重重扔出去：“你可以去死了。”
云青鸾早已备受折磨，经脉尽断，如今仿佛感觉不到疼了。
她也没资格喊疼。如今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墨子霆想争皇位，她便为他披甲上阵，浴血沙场。云家上下十三名男丁，为了成全她的心意，尽数折戟，无一人生还。
倾尽云家满门，终于将她这个如意郎君墨子霆送上了皇位。
脱下战袍着罗裙，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皇后册宝。
墨子霆一道圣旨，云家成了通敌奸细，被满门抄斩，血流成河，连看院的狗都挫骨扬灰，未曾放过。
只留下她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云月瑶。
她云青鸾，被手指粗的铁钩刺穿了肩胛骨，吊在这不见天日的水牢里。
整整四十九日，受尽所有极刑。如今皮肤早已溃烂，露出森森白骨。
而墨子霆现下却搂着云月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条死狗。
她身上，除了眼睛甚至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
哪还有当年铁血女将军英姿飒爽的样子？
“哈哈哈！墨子霆，你好，你真好！”
云青鸾恨极，空洞的眼眶里落下两道血泪。
她怎么能这么蠢！
云月瑶娇呼一声躲在墨子霆怀里；“哎唷，姐姐这个样子好吓人呀，吓死清瑶了。”
墨子霆搂紧云月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云青鸾：“怎么办，你吓到朕的瑶瑶了！让朕想想，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云青鸾嗜血的眸子死死地瞪着相拥的二人。
墨子霆、云月瑶！
即便堕入阿鼻地狱，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她要一寸寸啃掉他们的骨头，来告慰云家三百多条亡魂！
云月瑶靠在墨子霆胸口，纤纤玉指绕着头发：“那就丢入祡盆吧，臣妾还没见过蛇吃人呢。子霆哥哥，你说好不好呀？”
云青鸾眸子缩了缩。
她最怕蛇了，墨子霆是知道的。
墨子霆握住她的手，没有任何犹豫：“你做主就好。”
疼！
疼到连想晕过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一条的蛇在自己身上穿梭啮噬。
终于，云青鸾死了。
也许是她怨气太重，连地府都不肯收，她的灵魂始终飘荡在大晟上空。
墨子霆的皇位才坐了半年，没有了云家支持，边境战事频起，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人能上阵。
看着墨子霆焦头烂额，云青鸾只觉得报应不爽，畅快至极。
却没想到，那位隐世已久的恭宁王墨子渊，却突然横空入世。
墨子渊，字宸衍，原皇后嫡出二皇子，原本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
因着支持墨子霆，云青鸾甚至还曾跟他交过手几次。
不得不承认，以墨宸衍的能力，就算有云家支持，墨子霆也绝不可能得到这个位置。
但不知为何，墨宸衍却在夺嫡之战之中急流勇退，隐世山林。
云青鸾曾经还想过，等墨子霆坐稳皇位，她就要帮他处理掉墨宸衍这个隐患。
而现在，她比谁都希望墨宸衍能将墨子霆拉到尘泥中来。
但谁也没有想到，墨宸衍回京的第一件事，竟是联络云家旧部，要替云家平反。
他不卑不亢，虽然站在堂下，却比明堂之上的墨子霆要伟岸许多。
“还云家一个公道，边境之乱，本王替你平复。”
墨子霆目龇俱裂，此时他只恨自己太过大意。
如果云青鸾那个蠢妇还活着，他如何会落到这个境地？
只需要轻轻一指，云青鸾便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墨子霆只得答应。
不过三个月，墨宸衍凯旋。
墨子霆还想故技重施，可墨宸衍早已联络了对他的无能已忍无可忍的朝中重臣，几乎没费多少周折，就逼宫到了太极殿。
长剑直指墨子霆喉咙。
“本王只问你一句话……”
墨宸衍原本冰寒彻骨的声音突然顿了顿，有微不可闻的颤抖：“她呢？”
墨子霆茫然：“谁？”
墨宸衍握剑的手指骨泛白，咬牙重复：“云青鸾。”
听到这句，云青鸾也愣住了。
她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不，不可能。
墨子霆先是一愣，继而长眸微眯：“你想知道她在哪里，那就给朕跪下。否则，朕现在就叫人杀了她。”
墨子霆这个小人！
当初他将自己关进地宫，只对外说云青鸾无颜面对云家叛变一事，自愿削发赎罪。
她尸骨无存，而他竟还要利用。
云青鸾啊云青鸾，你这双眼睛，不如拿去喂狗。
墨宸衍没有回答，反而是他身边的副将着急劝道：“王爷，您别相信他，黄泉阁找了半年，几乎将大晟翻了个底朝天，只怕云将军早就……”
云青鸾闻言一窒。
江湖第一的情报杀手组织黄泉阁竟也听命于墨宸衍？如此实力，他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他再次出山，好像真的是冲着她来的。
可任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
锵！
长剑落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空旷的嗡鸣声，也打断了副将未说完的话。
墨宸衍竟真的将手里的剑丢在了地上。
“她没有死。”
墨宸衍微微的颤音像一片羽毛落在云青鸾心上。
连副将都能看明白的事实，如他墨宸衍，又怎会不知道？
怕只是不愿意相信她确实已经死了罢了。
这样深情的眼神，这样心疼的语气，竟是为了她。
墨宸衍阴沉的目光锁紧了墨子霆：“你最好，真的能把她交给本王。”
言毕，墨宸衍膝盖一弯，对着墨子霆跪下去。
如此矜贵无双的人，为了她，两次放弃了江山，甚至连自己的尊严都弃之不顾。
悬在横梁上的云青鸾顾不上震惊，飞扑下去要抱住墨宸衍的膝盖。
“不能跪！他在骗你！”
可惜，她的手还是穿过了墨宸衍的腿。
云青鸾急得发疯，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得无助地喊出墨宸衍的大名。
“墨子渊，你不许跪他！”
突然一道强光闪过，云青鸾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她竟然直呼王爷的名字，不要命了吗？”
耳边传来阵阵唏嘘，周身也感受到了一丝丝侵入骨髓的凉意。
“你说什么？”
掷地有声的清冷男声响起，立刻就压制住了周遭的议论声。
云青鸾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
分明是墨宸衍的声音。
她不是个鬼魂么，墨宸衍如何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呢？
云青鸾疑惑地睁开眼，视线里只有花纹繁复的玄色云靴。
往上看去，碧穹色长袍加身，胸口绣着四爪金龙。剑眉高鼻，风神轩朗，不是墨宸衍又是谁？
只是，这里好像并不是太极殿？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云青鸾下意识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正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鬼魂还会怕冷？
“本王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见她人都醒了，却只是转着眼睛不答话，墨宸衍皱了皱眉，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难道这里是阎王殿？
墨宸衍最终还是上了墨子霆的当，下来陪她了？
想到这里，云青鸾的恨意便再度涌上心头。
可是看到墨宸衍，又变成了心疼。
她伸出手，抓住墨宸衍的衣角，声音有些颤抖：“墨宸衍，是我对不住你。”
此言一出，墨宸衍微微一愣。
“哦？”
云青鸾借着力道站起身，顺势就捉住了墨宸衍的手腕：“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墨宸衍看着她的手，眼中厉色一闪：“你知道什么？”
云青鸾想说，她都知道了。
他为她隐世又出山，为她云家平反，为她逼宫，为她下跪，桩桩件件，她都看在眼里。
想到他咬牙说自己没有死的时候，那发红的眼眶，云青鸾喉头就有些酸。
她吸了吸鼻子，柔声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可不可以……”
“云青鸾！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一声粗暴的喝止打断了她剩下的话，云青鸾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