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扫过,劈开森森寒意。
一把匕首刺了下来,离谢殊泽的脖子只有一分距离。
“嘶……”
谢殊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不是她久经训练,感受到杀意提前醒过来,那把匕首就会刺进她的喉咙。一剑封喉,刀尖见血。
现在,那把匕首就插在她脸边,匕柄上刻着一个繁体字,而匕刃已经深深地嵌进床木板里,可见对方所用的力气之大,绝对是想杀了她!谢殊泽心头一凛。
她再一睁眼,就看到身侧一个年轻男子冷冷地盯着自己。古装打扮,料子极好却是衣衫破败,从解开的衣领处渗出几缕血丝。
明明年纪不大,貌若潘安,一双眼睛却透着冰寒杀气,气势压人。
一张床榻,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的还想要杀了她!
谢殊泽一瞬间就坐了起来。
然而眼前不是她久住的隐秘公寓,而是一间老旧的木头屋子,抬头还能看见顶部泄下来的阳光,竟然是屋顶破了洞!
低头一扫,谢殊泽就看到自己双手白嫩,只有几个茧子,疤痕全无,绝不是她曾经舞刀弄枪的手。
伸手上下仔细一摸,她还发现身上秘密不少,胸前缠着裹巾,衣服是交领右衽,汗衫长袍,竟作了古代男子打扮——
不过,身体还是女的。
她心念急转,便知道自己是穿越成为另外一个人了,还是个不得不女扮男装的古代人。
脑中残留的记忆突然翻腾起来,饶是她谢殊泽向来心智坚定,也不由暗骂一声棘手。该死的,原主意外死了,却扔下了一堆烂摊子给她!
这男人是被这具身体的原主自个儿带回来的。
只因为他生得俊美如玉,又重伤倒地无人救治,加上原主自小伪装成男子,一生都嫁不了人,竟然一时起了念头,想要趁人昏迷不醒,做次一夜夫妻。
结果刚解开对方衣衫,竟然被意识不清醒的男人反手抵抗,击中脑袋彻底昏死过去。
糊涂!
这个陌生男人身份神秘,身受重伤落难乡下,就是在迷蒙中身体也下意识地保留了警惕心,而且出手果断狠辣,这一看就是天大的麻烦,怎么能捡回自己家里来。
这具身体对外,不是还在藏女儿身份么。
“嘎吱嘎——”
眼见那男人还要从床上拔出匕首来再杀她,谢殊泽心下咯噔一声,二话不说夺了他手中的匕首扔到床下。他有伤,暂时争不过谢殊泽。
还好,她自己身上的衣服没脱,还能够辩解。
谢殊泽心思一转,当即翻身下床,脸色一变就作不敢置信状,“好啊,我救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想要趁我不备杀了我?算我看走了眼,救了一条毒蛇!”
男人不信,仍然戒备地盯着她不放,寒气逼人。
“七厘丹、半夏、羊蹄甲、白花蛇舌、洋地黄、吊钟……”谢殊泽一口气报出七味药草,皆是剧毒。
虽然都制成毒药浸入伤口,但瞒不过谢殊泽。
就算换了身体,鼻子没那么灵了,不过本事还在,发挥三分功力就已足够。
谢殊泽眯眼:“你的伤,到现在流血不止已经有六日了吧,告诉你,中了这样的毒,你的血根本止不住!”
那沉默寡言的男人终于开了口:“这是什么毒?”
如果不是伪装功夫到家,谢殊泽差点气笑:“你要杀了我,还想我告诉你?”
他微微抬眼,在谢殊泽和床榻之间一扫,眉目流转间,丰神俊逸的风情能让人看呆,确实长得好。
这意思分明是在示意谢殊泽对他有非分之念,否则就不会睡在一起,真是敏锐多疑,聪慧成精。
谢殊泽虽是男子打扮,但同性之间也有断袖风气,这个男人长得好看又出身金贵,才怀疑乡下匹夫对自己动了恶心的念头。
和真相八九不离十。
可惜谢殊泽不是原主,家财贵贱,容貌美丑,她都不为所动。她谢殊泽只在乎一个,那就是惜命。
可不嘛,做了半辈子的女间谍,重重谍影,步步危机,什么都比不过命重要。
能中这种奇毒,男人的身份一看就不轻,管他死不死,这人留着对她的杀机,绝对不行。他不信,没关系,强词夺理说黑是白,就是谢殊泽的看家本事,一定说到他信!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要和你睡一张床?”
谢殊泽横眉冷哼,像蒙了天大的冤屈:“你好好看看我这地方,家徒四壁,没法再空出一张床来给你休息!”
男人微怔。
“我还救了你,你却看不起我怀疑动机,是目中无人;我信你才和你同睡,你却动了歹念杀我,是忘恩负义!”
他反驳不了,一时回不了话。
谢殊泽更是根本不给他细想的机会,一口气说了个痛快,“我看你衣裳料子,想也知道你非富即贵,要是看不上我这里庙小,我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之后就请你去别处治伤吧。这位贵客,我亲自送您!”
这一话通下来,无论事实如何,道理也都是站在谢殊泽这边了。
男人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破了功,他皱起眉,沉吟许久才不甘地低了头:“……恕裴允承冒犯了。”
裴允承?
不知道这是真名还是假名,但谢殊泽记得那匕首上刻着的字好像就是“裴”字。
裴允承勉为其难地道了歉,谢殊泽却不买账,她现在就想把这个大麻烦给送走,甩手干净,还要让他理亏心愧,有幸活下来了也得念着她的好,当然了,他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她可是个好间谍,口腹蜜剑两面三刀,把人给害惨了还得傻傻感恩她。
谢殊泽假惺惺地笑笑:“别,我可不敢和你认识,我谢殊泽这种穷人不配。裴允承是吧,等会儿我就送你去大夫那里。”
嗯,还是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这身体也叫“谢殊泽”,倒是有缘。
不知道她名字,要是裴允承活下来了,去找谁报恩呐。
一趟对话,谢殊泽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十几个念头,挑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才能早日离开这破旧屋子。
虽然她成了这个古代世界的谢殊泽,那她也不能真这么穷下去,在这乡下地方苟活。
何况,这位“谢殊泽”的身份也不简单,既然她因缘巧合地穿越过来接管了这具身体,自然要接手全部麻烦,了解恩怨,最好是能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毕竟是古代,最重门第观念。
谢殊泽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然而屋外传来的质问声却让谢殊泽精心算计的主意黄了。
“谢殊泽!最近有逃犯来村子里,昨夜有人看到你屋子里进了陌生人,你是不是窝藏逃犯了?”
“快点开门!”
裴允承眼神顿变,如同利刃一般直射谢殊泽面容。
谢殊泽自然能想到裴允承的身份问题,但她脸上还装不知:“有人找我问话,你先等等。”
这男人两肩宽阔、手腕有力,想必武功深厚。虎口、指腹都有茧,挥剑射箭也都精通。如果不是他还难以动弹,谢殊泽相信,他定能一跃而起,拿匕首抵住她咽喉。
不、就算有伤,对付她也够了。
这具身体可不是谢殊泽以前那个,根本打不过他,所以得先安抚好。
谢殊泽边思量边伸脚,不动声色地踩着地上的匕首走出去,顺势带走了杀人凶器。
不管裴允承是谁,但窝藏逃犯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可就是死罪,谢殊泽打死也不会认。
一来就得被迫收拾原主的烂摊子,谢殊泽头疼。
谢殊泽却不知道,她一离开屋子,裴允承就下了床榻,他的动弹不了是装的。而他走向窗边,在这里能把屋外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裴允承从腰间摸出暗箭,放在手指之间轻捻。
那暗器尖上染了毒,正好对着谢殊泽。
他若是想要她死,简单得很,一击就能毙命。
而一着不慎,谢殊泽这个刚刚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就要一命呼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