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从太庙回来,怎么没通知朕?还让人将镇北将军带到了宁圣宫!”萧君屹踏进永寿殿,先是看向苏景鸾,见她并无异样,方才将目光转向了江太后。
深邃幽深的眼眸,在看向江太后时一片淡漠。
“陛下,如今是圣上了,连哀家一声母后都不愿意唤了?”望着将自己视若陌生人的萧君屹,江太后心里怨气升起。
她是萧君屹的生母,可他们的感情却淡如清水,甚至还不如他与苏景鸾的感情深厚!
“太后才回宁圣宫,还是好好休息!朕和镇北将军就先行离开!”
萧君屹置若罔闻,转身,目光在脚下四分五裂的茶杯上略过,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陛下,镇北将军苏景鸾,以下犯上,对哀家屡屡出言顶撞,甚是可恶!陛下难道不该严惩她吗?”见萧君屹视若无睹,江太后心底怨恨滋生,怒火高涨!
作为生母,如何忍受得了萧君屹这淡漠凉薄的态度,不能将他如何,江太后便是将矛头直指苏景鸾。
今日,江太后无论如何都要正一正她这后宫之主的威风。
“太后,镇北将军是朝臣!”
目光冷凝,萧君屹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古往今来,后宫不得干政!
苏景鸾既是朝臣,江太后私自将其召进永寿殿本就不合宫规,更遑论还意图处置她。
“陛下……”
“太后,若是无事可做,就多抄看抄看佛经,火气也不会太大!”
江太后本还想继续争辩几句的,却被萧君屹快速打断了。
他眼底的厌恶和不耐,不加掩饰的显露了出来。
看到如此神色的萧君屹,江太后身体一颤,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神色颓然。
不受亲生儿子待见的这个事实,今时今地,江太后不承认也不行!
曾经,她与萧君屹也有过关系很亲近的时候。
他也曾亲昵的喊过她“母妃”。
可这段母子亲缘却在萧君屹六岁的时候,被江太后自己亲手毁了!
先皇在世时,江太后虽有萧君屹这个皇子傍身,但并不受宠。
缘于当年,她爬上龙床的手段,实在不光彩,于先皇而言,江太后是他的奇耻大辱。
江太后虽不受宠,但萧君屹是皇子,倒不至于被冷落了去,生活还算如意。
然而,在他六岁那年的凛冬,他与三皇子,在沁心湖同时落水。
三皇子不幸溺水而亡!
宠妃贤妃痛失爱子,将怨恨全都怪罪在了萧君屹的身上。
贤妃正得圣眷,先皇自然是经不住她的枕边风,大发雷霆。
江太后竟为了免受牵连,毫不犹豫,将只有六岁的萧君屹推了出来。
萧君屹被扔在了废宫里任其自生自灭。
皇宫本就是见高踩低的地方,还只是稚童的萧君屹,生活过得水深火热!
可真正令他难过、失望的还是江太后的放弃。
若非后来,先皇为了掣肘将军府,把苏景鸾送到了他的身边,又岂会有如今君临天下的萧君屹!
被毫不犹豫的推出来挡死,萧君屹又如何能给江太后一个好态度?
如今,她能安然无恙的坐在太后的椅子上,已是他最大的宽宥……
等江太后从往事中回神之时,永寿殿早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以后,她再若召见你,你无需理会!”
回到甘泉殿,萧君屹看着苏景鸾,叮嘱道。
宫中的流言,萧君屹知道,之所以没流进甘泉殿也是因为他刻意阻挡了。
他喜欢苏景鸾,可也怕他的喜欢让苏景鸾厌恶。
男人喜欢男人,正常人只怕难以接受!
哪怕,经过御池之事,他心里隐隐觉着,苏景鸾不会厌恶他的喜欢的。
可萧君屹,还是不敢冒险。
他害怕苏景鸾会厌恶他,会觉着恶心。
此时,萧君屹神情看似平静,可心底的忐忑,是比当年夺位时,还要觉着不安。
“陛下,微臣该回府了!”
苏景鸾清冷的眼眸,直直的望着萧君屹,眼底的坚持,容不得拒绝。
冷漠疏离的声音,让萧君屹皱眉,她的态度似乎又回到了她得风寒之前,甚至更加疏离了。
“景淮,太后跟你说了什么?”萧君屹不安的追问道。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改变态度。
“陛下,太后说了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如今宫内流言四起,陛下觉着,微臣还能不为所动的住在这甘泉殿?”
“陛下是一国之君,肩负东启国百年基业,若落得个荒诞名声,引天下人非议,动摇国本,那微臣岂不是成了祸国殃民的罪臣?”
“陛下可以无所谓名声,可微臣和将军府却不行!将军府一世英名,不能被微臣断送了。”
苏景鸾的态度已经不只是疏离了,冷冰冰的话里,连往日的情分都不带了,是要与萧君屹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道来。
当即,萧君屹脸色阴沉,目光死死的盯着苏景鸾,有些难以相信,她竟会说出这些话来!
他们相识有十五年之久,她何曾在意过别人对她的非议?
那些年,他在废宫过得如履薄冰,苏景鸾不受非议的帮他一次又一次的挺过难关,甚至不惜对上他那些如狼似虎的皇兄。
那时候,流言蜚语又何曾断过?
现在,天下大定了,他成了一国之君,苏景鸾却说她怕遭受非议了!
“所以,你现在是要与朕划开界限了?”
萧君屹的声音冷冽之极,隐隐夹杂着危险的气息。
苏景鸾的心颤了颤,有些迟疑。
可想到今日若是不绝了萧君屹对她的心思,以后他将背负种种非议,苏景鸾的心思又坚定了几分。
“是。”
冷冰冰的一个字,像把刀子,戳在了萧君屹的心上。
他的脸,阴沉的可怕,周身寒气肆溢,周边的空气也瞬间变得冰冷稀薄。
苏景鸾的心也变得压抑痛苦,她不忍看萧君屹,却不得不继续开口道,“陛下予微臣之厚爱,于微臣而言,是负担!陛下该知,人言可畏!”
负担!
萧君屹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而暴凸,负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
心痛,就像一把钝刀,在一片片的撕割着他的心。
他极了克制自己情绪,他怕一个动怒,会忍不住杀了苏景鸾!
他是天子,苏景鸾竟敢将他对她的感情视作负担!
“不是负担,而是恶心吧?”一字一顿,萧君屹咬牙切齿道,幽深的眸子,眼底深藏着痛色。